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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某謹齋沐頓首,覆書于相公閣下。所遣使二十一日至許州,獲賜書一通,伏讀周復,且慚且悸。修幸得備下吏,承寵光,日趨走于前,竊慕古人堂下一言之獻,思有所陳,而恨愚無識,不足自效,徒抱區區之心者有日矣。昨以初去府,輒因奏記,陳己疏淺,得蒙大君子休德之幸,以為離去眷戀之辭既有次第,臨治以來施政之善者,顧寮吏宜有助,而ウ懦獨無能之過以為謝;因又妄思一言之獻,以畢曩時區區之心,以為忠懇;又輒贊德美,願廣功業、益休問以為禱。其誠雖勤,其言狂惑,猶即蓍龜之神而再三黷,宜其拒以不應。伏蒙相公不即棄絶,猶辱以書,條陳曉諭以為寵,若其為賜也厚矣。然伏讀求繹,似有未察其誠得,敢一終其說,以逃責焉。
某聞古之為政者,必視年之豐凶。年凶則節國用,振民窮,姦盜生、爭訟多,而其政繁。年豐民樂,然後休息而簡安之,以復其常。此善為政者之術,而禮典之所載也。凡某前所陳者,亦不過如是而已。其意謂夫乘凶年之後,災消息,風雨既時,耕種既得,常平之粟既出而民有食,關西之運既重至而軍不乏,不旱不蝗,下民樂利,天子不憂慮。能如是,然後務大體,簡細事而已,豈有直以鎮俗救民愁、無為置軍食之說邪?伏惟詳而察之。
昔者孔子嘗為委吏,必曰稱其職而已。蓋苟守其官,不敢慢其事而思其他。伏惟相公所賜之書,有居官不出位之言,有以見君子用心也。然某之所陳,非謂略一邦之小而不為,須四海之廣而後施,以棄職而越思也。蓋願乎進德廣業,思以致君而及天下,不以一邦而止,既禱且勸之辭也。
噫!士之至賤,敢以言干其上者,有三焉:不量輕重之勢,不度貴賤之位,必爭以理而後止者,此直士也;蒙德思報,不計善否,務罄其誠而言者,此知義之士也;其言乖謬,不合道理,問不及而自僭者,此狂士也。然直士之言雖逆意,宜思而擇,報德之言雖善,原其心之所來,宜容而納;狂者之言既狂矣,宜不足與之辨。某,士之賤者,敢有干而云者,于斯三者有其二焉。伏惟相公擇之納之,不足與之辨而絶之,惟所賜焉。
【投時相書〈景〈元年〉】
某不佞,疲軟不能強筋骨,與工人田夫坐市區、服畎畝,為力役之勞,獨好取古書文字,考尋前世以來聖賢君子之所為,與古之車旗、服器、名色等數,以求國家之治、賢愚之任。至其炳然而精者,時亦穿蠹盜取,飾為文辭,以自欣喜。然其為道閎深肆大,非愚且迂能所究及。用功益精,力益不足,其勞反甚于市區畎畝,而其所得,較之誠有不及焉。豈勞力而役業者成功易,勤心而為道者至之難歟?欲悔其所難而反就其易,則復漸聖人為山一簣止焉之言,不敢叛棄。故退失其小人之事,進不及君子之文,茫然其心,罔識所向,若棄車川游,漫于中流,不克攸濟,回視陸者,顧瞻徨徨。
然復思之,人之有材能、抱道德、懷智慮,而可自肆于世者,雖聖與賢未嘗不有不幸焉。禹之偏枯,克之跛,丘明之盲,有不幸其身者矣。抱關擊柝,棲惶奔走,孟子之戰國,揚雄之新室,有不幸其時者矣。少焉而材,學焉而不回,賈誼之毀,仲舒之禁錮,雖有其時,有不幸其偶者矣。今以六尺可用之軀,生太平有道之世,無進身毀罪之懼,是其身、時、偶三者,皆幸于古人之所有者。獨不至焉,豈天之所予不兩足歟,亦勉之未臻歟?
伏惟明公履道懷正,以相天下,上以承天子社稷之大計,下以理公卿百職之宜,賢者任之以能,不賢者任之以力,由士大夫下至于工商賤技,皆適其分而收其長。如修之愚,既不足任之能,亦不堪任以力,徒以常有志于學也。今幸以文字試于有司,因自顧其身、時、偶三者之幸也,不能默然以自羞,謹以所業雜文五軸贄閽人,以俟進退之命焉。
【與范希文書〈景元年〉】
修頓首再拜知郡學士希文足下。自去歲在洛陽,聞以言事出睦州,及來京師,又知移常州,尋復得蘇州,遷延南方,歲且終矣。南方美江山,水國富魚與稻,世之仕宦者舉善地,稱東南。然竊惟希文登朝廷,與國論,每顧事是非,不顧自身安危,則雖有東南之樂,豈能為有憂天下之心者樂哉:若夫登高以望遠,飲旨而食嘉,所以宣輔神明,亦君子起居寢食之宜也。
為別久矣,所懷如何?自古言事而得罪,解當復用。遠方久處,省思慮,節動作,此非希文自重,亦以為天下士君子重也。謝希深學士丁家艱,將謀南歸。有少私事須托營辦,因通區區之誠以問左右。
●卷六十八·居士外集卷十八
◎書八首
【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景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