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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宗嘗自擇御史,府君以秘書丞見。見者數人皆進,自稱薦,惟恐不用。府君獨立墀下,無所說。明日,拜監察御史。中丞王嗣宗指曰:「是獨立墀下者,真御史也。」絳州守齊化基犯法,制劾其事。化基,嗣宗素所惡者,諷之,欲使蔓其獄。府君曰:「如詔而已。」嗣宗怒,及獄上奏,用他吏覆之,索其家,得銅器十數。府君坐鞫獄不盡,免官。明年,復得御史,監蘄州稅。又明年,遷殿中侍御史、左巡使。居二歲,奏事殿中,真宗識之,勞曰:「御史久矣,亦勞乎!」問何所欲,府君謝不任職而已。後數日,真宗語宰相與轉運,使宰相疑其有求而不先白己,對以員無闕。復使與一大郡,宰相召至中書,問御史家何在?欲郡孰為便?對曰:「無不便。」宰相怒,與海州,又移睦州。
天禧元年,入遷侍御史。二年,出知泗州。先是,京師歲旱,有浮圖人斷臂禱雨,官為起寺于龜山,自京師王公大臣皆禮下之,其勢傾動四方。又誘民男女投淮水死,曰:「佛之法,用此得大利。而愚民歲死淮水者幾百人。至其臨溺時,用其徒唱呼前後,擁之以入,至有自悔欲走者,叫號不得免。府君聞之,驚曰:“害有大於此邪!」盡捕其徒,詰其奸民,誅數人,遣還鄉裡者數百人,遂毀其寺。
入轉尚書司封員外郎、三司戶部判官。六年,為廣南東路轉運使。前為使者以市舶物代俸錢,其利三倍。府君嘆曰:「利豈吾欲邪!」使直以錢為俸。今上即位,就轉工部郎中,秩滿,以一弊舟還,無一海上物。歸朝,賜金紫,為兩浙路轉運使,以足疾求知江州。天聖四年,又求分司,未得命,以其年二月某日卒於江州之廨,享年六十有八。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某所。
曾祖諱某。祖諱某,偽唐吉州軍事判官。父諱某,偽唐屯田員外郎。娶米朱氏,封金壇縣君,先府君以卒。嗣子鑒,為右侍禁、武昌巡檢。女二人,長適某,次未嫁。
府君諱載,字則之。性方直嚴謹,治身儉薄,簡言語,為政務清淨。平居斂色而坐,如對大賓,終日不少懈弛,人用憚之。薦舉下吏,人未嘗知,後有知者來謝,皆拒不納。所至官舍,未嘗窺園圃,至果爛墮地,家人無敢取者,其清如此。銘曰:
唐隳盜猖,土裂四方。鐘氏于洪,入州自王。傳死子時,敗臣于楊。自梁迄周,廬陵偽幫。歐陽是家,世以不章。違命之侯,廬陵王土。歐陽有聞,始我仲父。以貢中科,來者繼武。仲父之材,御史其能。廉清儉恭,直躬以行。銘以藏之,子孫之承。
【徂徠石先生墓誌銘〈治平二年〉】
徂徠先生姓石氏,名介,字守道,兗州奉符人也。徂徠魯東山,而先生非隱者也,其仕嘗位於朝矣,魯之人不稱其官而稱其德,以為徂徠魯之望,先生魯人之所尊,故因其所居山以配其有德之稱,曰徂徠先生者,魯人之志也。
先生貌厚而氣完,學篤而志大,雖在畎畝,不忘天下憂。以謂時無不可為,為之無不至,不在其位,則行其言。吾言用,功利施于天下,不必出乎己;吾言不用,雖獲禍咎,至死而不悔。其遇事發憤,作為文章,極陳古今治亂成敗,以指切當世,賢愚善惡,是是非非,無所諱忌。世俗頗駭其言,由是謗議喧然,而小人尤嫉惡之,相與出力必擠之死。先生安然,不惑不變,曰:「吾道固如是,吾勇過孟軻矣。」不幸遇疾以卒。既卒,而奸人有欲以奇禍中傷大臣者,猶指先生以起事,謂其詐死而北走契丹矣,請發棺以驗。賴天子仁聖,察其誣,得不發棺,而保全其妻子。
先生世為農家,父諱丙,始以仕進,官至太常博士。先生年二十六,舉進士甲科,為鄆州觀察推官、南京留守推官。御史台闢主簿,未至,以上書論赦,罷不召。秩滿,遷某軍節度掌書記,代其父官于蜀,為嘉州軍事判官。丁內外艱去官,垢面跣足,躬耕徂徠之下,葬其五世未葬者七十喪。服除,召入國子監直講。是時,兵討元昊久無功,海內重困。天子奮然思欲振起威德,而進退二三大臣,增置諫官御史,所以求治之意甚鋭。先生躍然喜曰:「此盛事也,雅頌吾職,其可已乎!」乃作《慶歷聖德詩》,以褒貶大臣,分別邪正,累數百言。詩出,太山孫明復曰:「子禍始於此矣。」明復,先生之師友也。其後所謂奸人作奇禍者,乃詩之所斥也。
先生自閒居租徠,後官于南京,常以經術教授。及在太常,益以師道自居,門人弟子從之者甚眾,太學之興,自先生始。其所為文章,曰某集者若干卷,曰某集者若干卷。其斥佛、老、時文,則有《怪說》、《中國論》,曰去此三者,然後可以有為。其戒奸臣、宦女,則有《唐鑒》,曰吾非為一世監也。其餘喜怒哀樂,必見于文。其辭博辯雄偉,而憂思深遠。其為言曰:「學者,學為仁義也。惟忠能忘其身,信篤于自信者,乃可以力行也。以是行於己,赤以是教於人,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揚雄、韓愈氏者,未嘗一日不誦于口。思與天下之士,皆為周、孔之徒,以致其君為堯舜之君,民為堯舜之民,亦未嘗一日少忘於心。至其違世驚眾,人或笑之,則曰:『吾非狂痴者也。』是以君子察其行而信其言,推其用心而哀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