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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太,因為如果不閙翻的話,那他準會快活得像隻燕雀,活得比您,比庭長先生,比我都長……天有天道,我們不可測!」他又添了一句,以掩飾他那卑鄙的念頭,「您能有什麼法子!我們這些代人辦案子的,只看事情實際的一面。您現在已經明白了,太太,德·瑪維爾庭長先生處在他那個重要的位置上,會什麼都不管的,處在他現在的地位,他也不可能去做什麼。他跟舅舅閙得成了死對頭,你們再也不見邦斯的面,把他從上流社會中驅逐了出去,你們這樣做,自然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可那老人病了,他要把財產遺贈給他唯一的朋友。對在這種情況下立的一份手續完備的遺囑,巴黎最高法院的庭長是不能說什麼的。可是,太太,我們之間說說,本來有權獲得七八十萬法郎的遺產……誰知道,也許有一百萬,而且是法定的唯一繼承人,可卻一個子也得不到手,又得陷入卑鄙的陰謀勾當之中;那種勾當很難,很煩,得跟那些下等人,跟那些僕人,下屬打交道,要緊緊地盯着他們,這樣的案子,是巴黎任何一個訴訟代理,任何一個公證人都不能辦好的。這就需要一個像我這樣一個沒有案子的律師,既有真正的、實在的才能,又有耿耿忠心,而且地位又很不穩固,跟那些下等人不相上下……我在區裡專門為小布爾喬亞、工人和平民百姓辦案子……是的,太太,是因為如今在巴黎為代理檢察長的那個檢察官容不得我高人一籌,對我起了惡意,我才落到了這個地步……我瞭解您,太太,我知道您這個靠山有多穩固,我覺得若為您效勞,就有希望不再過苦日子,我的朋友布朗大夫也能有出頭之日了……」
庭長太太在想著心事。這是可怕的一刻,弗萊齊埃如受煎熬。芒特的那位檢察官,一年前被任命為巴黎代理檢察長,他父親叫維納,是中間黨派的代言人之一,已經當了十六年的總檢察長,曾有十次被提名擔任掌璽大臣,是生性好忌恨他人的庭長太太的對頭……傲慢的總檢察長從不掩飾對卡繆佐庭長的蔑視。弗萊齊埃不知道這一情況,而且也不該知道。
「除了您當年接受了當事雙方的訴訟委託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事讓您良心不安嗎?」她眼睛緊逼着弗萊齊埃,問道。
「庭長太太可以去見勒勃夫先生;勒勃夫先生對我一向很好。」
「您有把握勒勃夫先生一定能對德·瑪維爾先生和博比諾伯爵說您的好話嗎?」
「我保證,何況奧利維埃·維納先生已經不在芒特了;我們私下說說,那個個子矮小瘦乾巴的檢察官讓勒勃夫先生感到害怕。再說,庭長太太,如您同意,我可以去芒特見勒勃夫先生,這不會耽誤事的,因為要在兩三天後我才能知道遺產的確切數目。這件事的各種關節,我不願也不應該告訴庭長太太;不過,我忠心耿耿為您效勞所期望得到的酬報,不是成功的保證嗎?」
「好,那您去安排,沒法讓勒勃夫先生為您說話,如果遺產確實如您說的那麼多,我現在還表示懷疑,那我答應給您那兩個位置,當然要以事成為條件……」
「我保證,太太。只是當我需要您的公證人和訴訟代理人的時候,請您讓他們到這兒來,以庭長先生的名義給我一份委託書,並讓他們按我的指示辦,決不能擅自行動。」
「既然由您負責,」庭長太太鄭重其事地說,「您應該掌握全權。可是,邦斯先生病得真很重嗎?」她微笑着問。
「說真的,太太,他的病是會好的,尤其給他治病的是布朗大夫,那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太太,我朋友是無辜的,他只不過聽我調遣,為了您的利益刺探一點內情而已,他是有能力把老音樂家救過來的;不過病人身邊有個女門房,為了得到三萬法郎,她會把病人送進墳墓……她不會暗害他,給他下砒霜,她沒有這麼慈悲;她要邪惡得多,要在精神上把他折磨死,每天變着法子去氣他。可憐的老人,要是在鄉下,有個清靜安寧的環境,有朋友好好照料他,安慰他,那他一定會恢復健康;可是,那個像埃弗拉爾太太一樣的女人整天糾纏着他,那個女人年輕的時候,是巴黎紅極一時的三十個牡蠣美人之一,生性貪婪,饒舌,人又粗野,為了讓病人立遺囑,給她一份豐厚的遺產,她折磨着病人,在這種情況下,病人必定會得肝硬化;說不定現在已經得了結石,得開刀才能取出來,而他肯定經受不住這樣的手術……大夫,是個好人!……他現在的處境真為難。他本該讓病人辭掉那個女人的……」
「那個潑婦可真是個魔鬼!」庭長太太用笛子一般的小嗓門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