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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朋友一道去外邊吃飯,這也許是平生第一次;對施穆克來說,這無異於回德國觀光了一次。確實,萊茵飯店的老闆約翰·格拉夫和他女兒埃米莉,裁縫沃爾岡格·格拉夫和妻子,弗裡茨·布魯訥和威廉·施瓦布都是德國人。邦斯和公證人是喜筵上唯一的兩個法國人。裁縫在新小田街和維埃多街之間的黎希留街上有一座華麗的宅第,他們的侄女就是在這里長大的,因為來旅店的人太雜,做父親的擔心她跟他們接觸多了。可敬的裁縫夫婦非常愛這個孩子,待她就像是親生女兒一樣,他們把房子的底層讓給了小兩口。布魯訥—施瓦布銀行也將設在這裡。這些事情的安排都是在近一個月前決定的,對喜事臨門的布魯訥來說,要接受遺產,也得需要這段時間。赫赫有名的裁縫師傅把未來的小兩口的住房修繕一新,還配置了傢具。銀行的辦公室設在側面的屋子裡,一邊是一座漂亮的臨街出租的房子,另一邊就是舊宅,宅子的前後有院子和花園。
從諾曼底街去黎希留街的路上,邦斯從心神不定的施穆克那兒詳細地打聽到了有關那位浪子的新故事,知道了是死神替浪子滅掉了肥得流油的旅館老闆。邦斯剛剛纔跟親戚言歸於好,便又燃起了慾望,想把弗裡茨·布魯訥和塞茜爾·德·瑪維爾結成一對。說來也巧,格拉夫兄弟的公證人正好是卡爾多的女婿和繼承人,以前,此人曾在卡爾多事務所任首席書記助手,邦斯常在他府上吃飯。
「啊!是您呀,貝爾迪埃先生。」老樂師朝從前常招待他吃飯的公證人伸出手去,說道。
「您怎麼不再讓我們高興,到我們家吃飯了?」公證人問道,「我妻子一直掛唸著您。我們在《魔鬼的未婚妻》的首場演出見過您,之後我們便不僅僅是掛念,而且感到奇怪了。」
「老人們都很敏感。」老人回答道,「他們錯就錯在落後了一個世紀;可又有什麼法子呢?……作為一個世紀的代表就足夠了,是不可能再跟得上眼看著他們死去的新世紀的。」
「對!」公證人一副精明的神態,說道,「誰也不能同時追趕兩個世紀。」
「是的!」老人把年輕的公證人拉到一邊問道,「您為什麼不替我小外孫女塞茜爾做媒呢?……」
「啊!為什麼?……」公證人反問道,「在我們這個世紀,奢華之風都刮進了門房,巴黎王家法院庭長的千金只有十萬法郎的陪嫁,年輕人都不敢冒然把自己的命運與這樣一位小姐的命運結合在一起。誰要成了德·瑪維爾小姐的丈夫,在他所處的那個階層裡,根本就找不到一年只花丈夫三千法郎的妻子。十來萬陪嫁的利息勉強只能支付一位新娘梳妝打扮的開銷。一個單身漢,如有一萬五千或兩萬法郎的年金,住一個精緻的中二樓的小寓所,誰也不會上門向他借錢,他也只消僱一個下人,把所有的收入都拿去享受,除了裁縫師傅要他穿著體面之外,用不着再守任何別的規矩。任何有先見之明的母親都會對他抱有好感,他在巴黎交際場中簡直像是個王子。可要是結了婚,妻子就會要求有座像樣的房子,要一輛她獨自享用的馬車;若她去看戲,就得有個包廂,而單身漢只消花錢買個單人座位就夠了;總而言之,從前是單身漢自己掌管自己的錢,現在所有的錢得由妻子管。假定夫妻倆年金三萬,在現在這個社會裡,有錢的單身漢會變成窮鬼,連上尚蒂伊去也得看看車錢多少了。要是再有孩子……手頭就拮据了。瑪維爾先生和瑪維爾太太都才五十來歲年紀,得等十五或二十年才可望得到他們的遺產;沒有任何單身漢會有耐心把遺產擱在錢包裡放這麼長時間;那些在瑪比爾舞廳跟妓女們跳波爾卡舞的楞小伙子們要是計算一下,心就會涼半截,所有未婚的年輕人都會研究這個問題的兩個方面,用不着我們向他們多作解釋。咱們之間說句實話,德·瑪維爾小姐不能讓求婚的男子動心,無法讓人內心衝動,他們見了她只會打定不結婚的主意。要是一個年輕小伙子頭腦清醒,又有兩萬法郎的年金,心底里想結一門能滿足他勃勃雄心的親事,那德·瑪維爾小姐就很難讓他稱心……」
「為什麼?」音樂家驚詫地問。
「哎!」公證人回答說,「如今的年輕人,哪怕長得像您我這麼醜,親愛的邦斯,几乎都自不量力,想要一份六十萬法郎的陪嫁,小姐還得是名門望族出身,長相要很漂亮,人又要非常聰明,非常有教養,總之要完美無瑕。」
「那我小外孫女很難嫁出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