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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外甥媳婦,」他繼續說,「尋寶物,這可是像打獵!要跟對手面對面地鬥,可他們護着獵物不放!那就得鬥智了!一件寶物到了諾曼底人,猶太人或奧弗涅人手中,那就像是童話裡的公主被妖魔給守住了!」
「那您怎麼知道那就是華……您說華什麼來着?」
「華托!我的外甥媳婦,他是十八世紀法國最偉大的畫家之一!瞧,您沒看見這手跡?」他指着扇面的一幅田園畫面說,那畫的是一群偽裝的農女和貴人裝扮的牧羊人跳圓舞的場面。「多麼歡快!多麼熱烈!多棒的色彩!真是一氣呵成!像是書法大師的簽名,感覺不到絲毫雕鑿的痕跡!再看另一面:是在沙龍裡跳舞的場面!是冬春結合!多妙的裝飾!保存得多好啊!您瞧,扇環是金的,兩頭還各飾一顆小紅寶石,我把上面的積垢剔乾淨了。」
「要是這樣,舅舅,我就不能接受您如此貴重的禮品了。您還是拿去賺錢吧。」庭長夫人說道,可她巴不得留下這把華美的扇子。
「邪惡手中物早該回到德善之手了!」老人恢復了鎮靜,說道,「要經歷百年才能實現這個奇蹟。請相信,即使在宮裡,也沒有哪個公主會有跟這件寶物相媲美的東西;因為很不幸,人類就慣于為蓬巴杜夫人之流賣力,而不願為一位德高望重的皇后效勞!」
「那我就收下了。」庭長夫人笑着說,「塞茜爾,我的小天使,快去看看,讓瑪德萊娜備好飯,別虧待了舅公……」
庭長夫人想把這筆帳一筆勾銷。她如此大聲地吩咐,實在有別于正常的禮節禮貌,聽去彷彿是結賬之後再賜給幾個小錢,邦斯臉霍地紅了,像個做了錯事當場被人逮住的小姑娘。這顆沙礫未免太大了些,在邦斯心裡翻滾了一陣。棕紅頭髮的塞茜爾,雖然年輕,但一舉一動都好賣弄,既擺出庭長的那種法官式的威嚴,又透出母親的那種冷酷,她一走了之,拋下可憐的邦斯去對付可怕的庭長夫人。
第05章 一個食客免不了遭受的千種侮辱之一
「她真可愛,我的小莉莉。」庭長夫人說,她總是用以前的小名稱呼塞茜爾。
「真迷人!」老音樂家轉動着大拇指說。
「我簡直一點也不明白我們這個世道。」庭長夫人繼續說,「父親在巴黎高等法院當庭長,又獲得過三級榮譽勛位,祖父又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區議員,未來的貴族院議員,絲綢批發商中的首富,這又有什麼用呢?」
庭長對新王朝忠心耿耿,最近給他贏得了三級榮譽勛位,有人嫉妒,說這是靠他跟博比諾之間的私人關係撈到的。我們在上文已經看到,這位部長雖然謙遜,但還是讓人給封了伯爵。「那是因為我兒子的緣故。」他對許多朋友都這麼說。
「如今的人只要錢。」邦斯舅舅回答道,「只看得起有錢人,而且……」
「要是老天給我留下了我那個可憐的小夏爾,那該又怎麼辦呢!……」庭長夫人大聲哀嘆道。
「噢!帶兩個孩子,您就苦了!」舅舅繼續說道,「那就等於一份家財兩人分;不過,您放心,我可愛的外甥媳婦,塞茜爾總會找到婆家的。我哪兒都沒見過這麼完美的姑娘。」
在那些給他一點吃喝的主子府上,邦斯的才智便枯竭到這個地步:他只會附和他們的想法,無聊地評價一番,那一唱一合,就像是古時的合唱隊。他沒有膽量表現出藝術家獨特的個性,年輕時,他可是妙語連珠,可謙讓的習慣,把他的個性几乎全給磨光了,即使偶露崢嶸,也會像剛纔那樣被封死。
「可我出嫁時只有兩萬法郎的陪嫁……」
「是在一八一九年吧,我的外甥媳婦?」邦斯插話說,「您那時可不一樣,您有頭腦,又年輕,還受到路易十八的保護!」
「可說到底,我女兒人聰明,心腸又好,真十全十美,像個天使,她有十萬法郎的陪嫁,還不算將來可以得到的大筆遺產,可她還是獃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