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甘地覺得,一個愛國者無論如何都不會看輕為祖國服務的任何工作。勸別人不動,但是甘地本人也不會被別人輕易勸動。他一直把《紀達經》中的幾句話當作座右銘:盡己之責,雖敗猶可;為人盡責,雖成猶失;盡責而終,非由於疾;別謀他途,徬徨無所。
隨後甘地又到馬德拉斯進行了一次演講,受到狂熱般的歡迎。這是因為巴拉桑達拉姆事件激發了聽眾的情感。他帶去的那本名叫《綠皮書》的小冊子第二版,在這裡搶購一空。這種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在這裡,甘地還接觸了《馬德拉晚報》、《印度教徒報》的負責人,他們都對甘地的行為深表同情和支持。
在國內期間,甘地還拜會了國大黨激進派領袖羅卡羅尼亞·提拉克。這 ① 不可接觸者:按照《摩奴法典》劃分的最低賤的階層,被稱之為「不可接觸者」或「殘民」。
位甘地傾慕已久的領袖人物對甘地說了很多鼓勵的話。與提拉克會晤之後,甘地又去拜見了國大黨溫和派領袖戈克利。兩人一見如故。
正當甘地在國內積極為南非鬥爭呼籲的時候,南非發來電報,催甘地「速歸」。那裡的印度僑民急切地盼着他去繼續領導他們。這年
12月,他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以及寡姐的兒子乘船再次向南非進發。
這次乘的船是直達納塔耳的,整個航程只要
18天。誰都沒有想到,在離納塔耳只有四天航程的海上,他們遇到了一場可怕的風暴。船仍在行進,爆裂聲和巨浪聲響個不停,使人毛骨悚然,隨時都有沉沒的危險。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船在杜爾班港口拋了錨。
也許真是上帝的安排。這一錨拋下水去,麻煩立即就從天而降。船被勒令隔離五天,理由是孟買還在閙瘟疫,而瘟疫病菌最長生存期為
23天。這還不算。
杜爾班的白人聽說甘地也在船上,每天都在港口舉行大會,用一些威脅的言辭嚇唬甘地,企圖要把這條船打回印度去。達達·阿布杜拉公司並沒有被港口的騷動嚇倒。他們仍然派人到港口迎接甘地一行;甚至有人答應以賠償公司的損失為條件阻止船靠岸,但公司不聽這一套,下決心不惜任何代價讓船靠碼頭、乘客登岸。公司人員在岸上與船上的甘地保持着密切聯繫。
23天期滿,船獲准入港,乘客准許上岸。船長艾斯坎比先生告訴甘地,最好是黃昏時候上岸,因為岸上的白種人對他發表《綠皮書》非常惱火,白天上岸恐有危險。但是不到半小時,公司的律師勞頓先生上了船,他希望帶甘地一家現在就走。甘地同意。
為了保證安全,勞頓先生安排甘地夫人及孩子先坐車上羅斯敦濟先生家去,他與甘地徒步跟在後面。
剛一上岸,甘地就被幾個白人青年認出來。他們一邊惡毒地喊着甘地的名字,一邊一窩蜂似地圍追過來。勞頓先生怕甘地吃虧,趕緊叫了一輛人力車。未等上車,那些青年掀開勞頓,瘋狂地用石頭、磚頭、臭蛋向甘地投擲,還有人搶走了甘地頭上的頭巾,並打的打,踢的踢。
甘地被打昏過去。這時人越來越多,死活都不肯放過甘地。他剛醒過來抓住一根欄杆想站起來,又被一陣粗暴的亂打打倒在地。這時恰好有個認得甘地的警官妻子路過此地,見到這種情景,打開手中的雨傘,站在人群與接近死亡的甘地之間,加以阻擋,暴行才算停止。
這時警察也趕到了。甘地被打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
警察立即把他送到羅斯敦濟家裡。然而暴徒們仍不肯罷休,很快又把羅家圍了起來,高喊要吊死甘地。警察只好讓甘地穿上警察制服悄悄離開此地。
事情過後,很多人都動員甘地向法院控告那些歹徒。一些報館也紛紛派記者採訪。甘地總是表示自己的原則是不泄私憤,因此不打算控告任何人。
他認為控告那些青年人沒有什麼用處,因為他們是輕信了別人的挑唆,以為甘地這次回印度發表了許多對南非白人不恭的話,傷害了納塔耳白人的名譽,但是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到了那時,這些人會自慚形穢。甘地把自己的這個態度寫成了書面聲明,交報館發表。三四天之後,甘地安頓好家,開始投入工作。甘地的寬宏大量顯示為一種仁義和剛強,提高了甘地的地位和印僑組織的聲譽。
那些暴徒同時受到了社會各界的譴責。
甘地本來已有兩個兒子,到了南非又增加兩個。他實在不想再有孩子了。
按照印度教規所定,男女之情只能為生兒育女而起,否則就是褻瀆神靈。這時他產生「禁慾」的想法。但是青年律師也承認,在下定決心禁慾之後,也還多次出現過反覆,用他自己的話說,「也還有過幾次失敗」,儘管與妻子是分床而臥。甘地認為這大概與自己的意志薄弱相關,缺乏信心。
一直到
1906年甘地才正式立下誓言。向妻子通報了自己的誓言後,妻子表示理解並完全贊成。從此,甘地要麼絶食,要麼節食,要麼只吃一點新鮮水果和堅果,以保證禁慾誓言的徹底奉行。
但是誓言為誓言,困難為困難。人都是有感情的,講感情時難免有衝動。
其實這也是聖賢常情。甘地後來認識到單靠人力自身的控制難以達到真正禁慾境界,只有以上帝的名義和他的恩賜才是立志禁慾者最後的源泉。《薄伽梵歌》的諄諄訓教,實際上成了甘地超越苦難的方舟。他很相信《薄伽梵歌》這麼幾句話:色之於味,如影隨形;色離絶欲之人,味絶深道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