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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賞黜陟,全不與眾人參懷。師知由是忌之,謂仲舉曰:「安成不出,少主恐無自安之理。」仲舉亦以為然。乃密結右丞王暹、舍人殷不佞、右衛將軍陳子高,相為黨援。原來子高自文帝繼統,以舊寵歷任要職,拜為右衛將軍,統領軍府,在諸將中士馬最盛。因感舊君之恩,欲為新主報效,故與仲舉相結,共謀出頊于外。然眾尚猶豫,未敢即發。獨殷不佞以為機不可緩。一日不告眾人,馳詣省中,矯敕謂頊曰:「今四方無事,王可且還東府,經理州務。」頊聞之愕然,命駕將發。記室毛喜人見頊曰:「陳有天下日淺,國禍繼臻,中外危懼。太后深惟至計,令王入省,共康庶績。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願王三思。須更聞奏,無使奸人得肆其謀。今出外即受制於人,譬如曹爽,願作富家翁,其可得耶?」頊即遣喜與吳明徹籌之。明徹曰:「嗣君諒暗,萬機多闕。殿下親實周、召,當輔安宗社,願留中勿疑。」頊乃稱疾,召劉師知至府,留之與語,使毛喜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並委二郎,此非我意。」因召帝問之,帝曰:「此自師知等所為,朕不知也。」喜出報頊,頊乃囚師知于室,親自入朝,面奏二宮,極陳師知之罪。帝曰:「此等人,任叔父治之。」頊出,即以師知付廷尉,夜于獄中踢死。收王逼、殷不佞並付獄。不佞少有孝行,頊雅重之,故僅免官而誅王暹,餘人皆置不問。
一日,毛喜清簡人馬配子高,並賜器甲。頊驚曰:「子高謀反,方欲收執,何為授以人馬器甲?」喜曰:「山陵始畢,邊寇尚多。子高受委前朝,權力正盛,若收之,恐不時授首,或為國患。宜推心安慰,使不自疑,伺間圖之,一壯士之力耳。」頊深然之。
再講仲舉自師知死後,心益不安,乃使其子到都,乘小車,蒙婦衣,來子高家,謀誅安成。往返數次,蹤跡漸露。頊欲誘二人入朝而殺之,因託言議立皇太子,悉召文武,共集尚書剩二人隨眾入,乃使壯士執之,付獄賜死。先是前一夜,子高夢見紅霞以手招之曰:「郎今可以共往矣。」覺惡其不祥。俄而聞召,謂家人曰:「此行吉凶難保也。」乃入,果賜死。
再說子高既誅,其黨皆懼,湘州刺史華皎亦子高黨,懼禍及己,以湘州叛歸後樑,又乞師北周,勾連兩國之兵,來犯建康,軍勢甚盛。頊欲討之,而恐不克,因問計于吳明徹。明徹曰:「王自秉國以來,未嘗立大功。皎雖外結強援,軍心不一,勢易摧敚王自引大兵擊之,蕩定可必。如是則大功立,民心之戴王益堅矣。」頊然其言,乃親引大軍三萬禦之。庚辰,戰于沌口,大破華皎,周、梁之師亦潰。皎奔關中,湘州遂平。
奏凱後,群臣爭表安成之功,進位太傅,加殊禮。於是安成之權愈重,國中但知有安成,不知有帝矣。帝弟始安王伯茂,心懷不平,屢肆惡言,頊惡之,乃黜為溫麻侯,置諸別館,使人邀于道殺之,詐言為盜所殺,大索國中三日。帝聞之怒,遂不與安成相見。於是近臣毛喜等,勸頊早正大位,以一人心。頊從之。甲寅,乃乙太皇太后令,誣帝與師知、華皎通謀,上違太后,下害宗賢,無人君之度,且曰:「文皇知子之鑒,事等帝堯,傳弟之懷,又符太伯。今可申曩志,崇立賢君。」遂廢帝為臨海王,以安成王入篡大統。正月甲午,群臣上璽綬,安成即皇帝位,是為宣帝。改元大建,復太皇太后為皇太后,皇太后為文皇后。立妃柳氏為皇后,世子叔寶為皇太子。封皇子叔陵為始興王,群臣悉以本位,供職如故。帝幼有智慧,及長,美容儀,身長八尺三寸,手垂過膝,與文帝友愛甚篤。以地處嫌逼,遂篡天位,有負文帝。然少歷艱難,深悉民隱,故踐祚之後,勤勞庶政,不動干戈,江南之民,遂得少安。
話分兩頭,王琳自奔齊之後,齊主命出合肥,召募倆楚,更圖進齲既而以琳為揚州刺史史、大行台,鎮壽陽,屢次上表,乞師南侵。尚書盧潛以為時事未可,且謂與陳和親。齊王從之,乃遣散騎常侍崔瞻來聘,且歸南康湣王曇郎之喪。琳遂與潛有隙,更相表奏,齊主召琳赴鄴,以潛為揚州刺史代之。
由是二國聘問往來,信使不絶者數載。然是時,齊政日壞,國勢憑衰,後主信任權幸,屏黜忠良。周人乘齊之亂,日肆憑陵,汾、晉之間,幾無寧日。消息傳入建康,陳主大喜,以為江淮舊境,乘此可復,乃集群臣于內殿,商議伐齊。群臣各有異同,獨吳明初決策請行。帝曰:「此事朕意已決,但元帥至重,諸卿以為孰可?」眾議以淳于量歷有大功,位望隆重,共署推之。
左仆射徐陵獨曰:「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亦無過者。臣以為元帥之任,非明徹不可。」尚書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帥,裴忌亦良副也。」帝從之,乃拜明徹為元帥,裴忌監軍事,統眾十萬伐齊。先取秦郡、歷陽兩路,刻日並發。齊人聞陳師來侵,共議出兵禦之。儀同王肱曰:「官軍此屢失利,人情騷動,若復出頓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來,則世事去矣。莫若遣使江南,暫圖和好。然後薄賦省徭,息民養土,使朝廷協睦,遐邇歸心。天下皆當肅清,豈直陳氏而已?」齊主不從,遣大將尉破胡率兵救泰州,長孫洪略出兵救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