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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申後戰,宣暢皇威。「上報之曰:」朕與卿大義已定,豈有成而相納,敗而相棄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進退之宜,國有常制。卿但清淨自居,無勞慮也。「景疑上意叵測,欲試虛實,乃遣人詐為高澄使者,自鄴中至建康,以書呈帝,願以淵明易景。帝將許之,傅歧曰:」侯景以窮歸義,棄之不祥。且百戰之餘,寧肯束手受摯?「朱異笑道:」景奔敗之將,執之一使之力耳,敢有他變!「帝從之,覆書育貞陽旦至,侯景夕返。使者歸壽陽,以書示景。景曰:」我知吳老公薄心腸,今固然矣。「顧王偉曰:」計將安出?「偉曰:」今坐聽亦死,舉大事亦死,唯王圖之。「於是反計乃決。又景初至壽陽,徵求無已,朝廷未嘗拒絶。以妻子被覊在北,請娶于王、謝。帝以王、謝門高非偶,可擇朱、張已下配之。景恚曰:」會將吳兒女配奴。“又啟求錦萬匹,為軍人作袍。朱異議以青布給之。又以台所給仗,多不能精,啟請東治鍛工,營造兵器,敕並給之。先是景反河南,請立元氏一人為主,以從人望。
詔以舍人元貞為咸陽王,資以兵力,使還北主魏,會景敗而止,元貞遂留景軍。至是貞知景有異志,累啟還朝。景謂曰:「河北事雖不果,江南何慮失之,哪不小忍!」貞懼,與韋黯逃歸建康,具以事聞。帝聞貞言,亦絶不以景為意。蓋朱異以景必不叛,唯忌之者眾,故屢言其反,帝有先人之言故也。今且按下一邊。
且說臨賀王正德。本帝弟靖惠王子。少而粗險,不拘禮節。
初帝未有嗣,養之為子。及帝踐極,便希儲貳。後立昭明太子,封正德為西豐侯,自此怨望,恆懷不軌,睥睨兩宮,覬倖災變。
普通六年,逃奔于魏。有司奏削封爵。七年,又自魏逃歸,帝方敦親親之誼,以寬仁為度,不之罪也。復其封爵,仍除為信武將軍,封臨賀郡王。正德自是益驕,招聚亡命,陰養死士,儲米積貨,日為反計。特以孤掌難鳴,只得待時而動。
一日,門上報進,有故人徐思玉來見。正德見之,問曰:「卿從河南王在壽陽,何暇至此?」思玉曰:「因有密事相報,乞屏左右言之。」正德邀入密室,促膝與語。思玉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亂國,禍敗之來,計日可待。大王屬當儲貳,今被廢一黜,四海業業,孰不歸心大王!河南有志匡扶,實心推戴,欲助大王一臂之力,使主梁祀,以副蒼生之望。知臣與大王有舊,特遣臣到此,密佈腹心。」因呈景書示之。書中亦不過推他為帝,兵至近郊,求為內應等話。正德大喜,謂思玉曰:「仆有心久矣。河南之意,暗與吾同,是天授我也。仆主其內,河南為其外,何憂不濟?寄語河南,機事在速,今其時矣。」
思玉遂與訂約而去,歸告侯景,景大喜。
時鄱陽王范,密啟候景將反,不早翦撲,禍及生民。而帝以邊事專委朱異,異以為必無此理,下詔報范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嬰兒,仰人ru哺,以此事勢,安能反乎?」范復請以合肥之眾討之,帝不許。異引范使至前,謂之曰:「汝王竟不許朝廷有一客耶?」自是范有啟,異皆匿不以上。景又邀羊鴉仁同反,鴉仁執其使以聞,異曰:「景數百叛奴,何能為?」
敕以使者付建康獄,俄解遣之。景由是益無所憚。又聞朝廷遣常侍徐陵聘于東魏,乃上言:「高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連和,臣雖不武,寧堪粉骨,投命仇門。乞江西一境,受巨控督,如其不許,即率甲騎臨江,上向間越,非唯朝廷自恥,亦恐三公旰食。」帝使朱異宣語景曰:「譬如貪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聯惟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
由是中外皆知有變,而朝廷仍不提防。八月戊戌,景反于壽陽,以誅朱異為名,內外大駭。
先是傅歧嘗謂異曰:「卿任參國鈞,榮寵如此,比日所聞,鄙穢狼籍。若使聖主發悟,欲免得乎?」異曰:「外間謗讟跨,知之久矣。心苟無愧,何恤人言?」歧退謂人曰:「朱彥和殆將死矣。侍謅以求容,肆辯以拒諫,聞難而不懼,知惡而不改,天奪其鑒,不死何待!」帝聞景反,笑曰:「是何能為?我折棰笞之耳。」乃以鄱陽王范為南道都督,封山候正表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邵陵工綸持節,督眾軍以討景。
景聞台軍討之,頗懼,問策于王偉。偉曰:「邵陵若至,彼眾我寡,必為所困。不如棄淮南,決志東向,率輕騎直掩建康,臨賀亂於中,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貴巧速,宜即進路。」景從之,乃留其將王顯貴守壽陽,身率步騎徑進。陽聲趣合肥,而實襲譙州。譙州將董紹先開城降之,執刺史豐城侯泰,進攻歷陽。太守莊鐵以城降,因說景曰:「國家承平日久,人不習戰,聞大王舉兵,內外震懼,宜乘此際,速趨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為備,內外小安。遣贏兵千人,直據採石,大王雖有精兵百萬,不得濟矣。」景以為然,乃留其將田英、郭駱守歷陽,以鐵為先導,引兵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