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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大懼,欲奉乘與法物迎之。竟陵王誕曰:「奈何持此座與人?」固執不可。帝乃命柳元景為撫軍將軍,統領諸將以討義宣。元景進據梁山洲,于兩岸築偃月壘,水陸待之。義宣移檄州郡,加進位號,使同發兵。雍州刺史朱修之偽許之,而遣使陳誠于帝。益州刺史劉秀之斬義宣使者,不受偽命。義宣乃使魯秀將兵擊之。王元謨聞秀不來,喜謂元景曰:「若臧質獨來,可坐而擒也。」冀州刺史垣護之,遺寶姊夫,邀之同反,護之不從,率眾陰襲其城,克之。遺寶敗,走奔魯爽。爽至歷陽,薛安都引兵拒之,敗其前鋒,爽不能進。又軍中乏糧,引兵退,薛安都率輕騎追之。及于小峴,爽勒兵還戰,飲酒數斗,大醉,立馬陣前,指揮兵眾。安都望見,躍馬大呼,直前刺之,應手而倒。兵士斬其首,爽眾奔散。進攻壽陽,克之,並殺徐遺寶。是時義宣至鵲頭,元景送爽首示之。爽累世將家,驍勇善戰,號萬人敵,一旦死於安都之手,義宣與質皆駭懼,三軍為之奪氣。太傅義恭遣使與義宣書曰:往時仲堪假兵桓玄,尋害其族;孝伯推誠牢之,旋踵而敚臧質少無美行,弟所具悉,今借西楚之強力,圖濟其私,凶謀若果,恐非復池中物也。弟自思之,勿貽後悔。
義宣得書,頗懷疑慮。甲辰,軍至蕪湖。質夜來軍中,進計于義宣曰:「今以萬人取南州,則梁山路絶,萬人綴梁山,則玄謨不敢動。下官中流鼓桌,直趣石頭,此上策也。」劉湛之密言于義宣曰:「質求前驅,此志難測。不如盡鋭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此萬安之計也。」義宣遂不用質計。質又請自攻東城,劉湛之曰:「質若復克東城,則大功盡歸之矣,宜遣麾下自行。」義宣乃遣湛之與質俱進,頓兵兩岸,夾攻東城。於是玄謨督諸軍大戰,薛安都率突騎先沖其陣之東南,陷之,斬湛之首。偏將劉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質兵亦敚垣護之縱火燒江中舟艦,煙焰漲天,延及西岸,營壘殆盡,全軍皆潰。義宣單舸急走,閉戶而泣,荊州人隨之者,猶百餘舸。質欲見義宣計事,而又宣已去,只得棄軍北走。其眾或降或散,一時俱盡。質有妹丈羊沖為武昌郡,往投之,至則沖已為郡人所殺,質無所歸,乃逃于南湖,掇蓮實食之。追兵至,以荷覆頭,自沉于水,出其鼻。軍主鄭俱兒望見,射之中心,兵刃亂下,腸胃縈水草,斬其首,送建康。
義宣走至江夏,聞巴陵已有軍守,回向江陵,眾盡散。與左右十餘人,徒步而行。腳痛不能前,僦民露車自載,緣道求食。至江陵郭外,時竺超民留守城中,遣人報之。超民仍具羽儀兵眾,迎之入城。城中甲士,尚有萬人。參軍翟靈寶,囑其撫慰將士,授之言曰:「茲以臧質違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當治兵繕甲,更為後圖。昔漢高百敗,終成大業。」而義宣忘靈寶之言,誤云:「項羽千敗,終成大業。」眾將咸掩口笑。
魯秀猶欲收集餘眾,更圖一決。而義宣昏沮,無復神守,入內不復出。左右腹心,稍稍離叛。既而聞魯秀北走,欲隨之去,乃攜愛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隨。城中擾亂,白刃交橫。義宣懼,墜馬,遂步進。超民送至城外,以馬與之,歸而閉城。義宣求秀不得,左右盡棄之,還宿南郡空施。旦日,官軍至,執而因之。義宣入獄,坐地嘆曰:「臧質老奴誤我!」五妾尋被遣出,義宣號泣,語獄吏曰:「常日非昔,今日分別,乃真苦耳。」
魯秀眾散不能去,還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求人不得,赴水而死。朱修之入江陵,殺義宣,並其子十六人,及同黨竺超民、蔡超、顏樂之等,大軍奏凱。柳元景、王元謨、薛安都等,各授封賞。由是朝廷無事,天下稍安。今且按下慢表。
且說晉陵武進縣生一異人,姓蕭,名道成,字紹伯,小字鬥將,漢相國蕭何二十四世孫也。父承之,字嗣伯,少有大志,才力過人,仕于宋。初為建威府參軍,義熙中,平蜀賊譙縱,遷揚武將軍、汶山郡太守。元嘉初,徙為濟南太守。到彥之北伐魏,大敗歸,魏乘勝破青州諸郡,承之率數百人拒戰。魏眾大集,承之偃兵息眾,大開城門,左右曰:「賊眾我寡,何輕敵之甚!」承之曰:「今日懸守窮城,事已危急,若復示弱,必為所屠,唯當以強示之耳。」魏兵果疑有伏,遂引去。文帝以有全城之功,遷為中兵參軍、員外郎。氐帥楊難當反于漢川,承之輕車前行,敗其將薛健于黃金山。健既敗去,承之即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