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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為什麼不死呢!那樣倒好了!」她說,默默的眼淚流下了她的兩頰;但是為了不使他傷心,她勉強地微笑了。
拒絶去塔什幹那項富有魅力而帶危險性的任命,照弗龍斯基以前的見解看來,會是可恥的、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片刻也不考慮,他拒絶了這項任命,而且覺察出上級對於他這種行為很不滿,他立刻辭了職。
一個月以後,只剩下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一個人和他的兒子留在彼得堡自己家裡,而安娜沒有離婚,並且堅決拒絶了這麼辦,就和弗龍斯基出國去了。
第五部 一 謝爾巴茨基公爵夫人以為,在距今不過五個星期的齋戒節之前舉行婚禮,是無論如何辦不到的,因為到那時,恐怕連一半嫁奩都來不及備辦妥當;但是她又不能不同意列文的意見,就是說:推延到齋戒節以後恐怕太遲了,因為謝爾巴茨基公爵的一位年老的親伯母病危,說不定就要死了,那樣居喪就會把婚事更耽擱下去。因此,決定把嫁奩分成大小兩部分,公爵夫人同意了在齋戒節之前舉行婚禮。她決定現在把小的一部分嫁奩預備齊全,大的一部分等以後送來;列文怎樣也不能認真地回答,他是否同意這種安排,為此,她很生他的氣。新郎新婦只等婚事一完就要到鄉下去,到了鄉下,大的一部分嫁奩就不需要了,這樣,這個辦法就更方便了。
列文依舊處在和以前一樣的恍惚迷離的狀態中,他覺得他和他的幸福構成了世間萬物的主要的和唯一的目的,他現在對任何事都用不着思考,也無須乎操心,一切都有人替他料理。他連將來的生活計劃和目的都沒有,他聽憑別人去安排,相信一切都會圓滿的。他哥哥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和公爵夫人指點他去做他應該做的事。他所做的無非是完全同意他們向他建議的一切。他哥哥替他籌錢,公爵夫人勸他結婚後就離開莫斯科,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勸他到國外去。他一切都同意。「如果你們高興,你們喜歡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很幸福,隨便你們做什麼,我的幸福決不會因此有所增減!」他想。當他把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勸他們到國外去的話轉告基蒂的時候,她不讚成,而且關於他們未來的生活她有她自己的一定的打算,這可使他大為吃驚。她知道列文在鄉下有他愛好的工作。他看得出來,她不但不理解這種工作,而且也不想去理解。可是這並不妨礙她把這工作看得非常重要。而且她知道他們的家要在鄉下,所以她不想到他們將來不會去居住的外國去,而要去他們的家所在的地方。這種明確表示出來的意願使列文吃驚了。但是在他反正都是一樣,因此他立刻要求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到鄉下去,好像這是他的義務似的,請他憑着他的豐富的鑒賞力把那裡的一切佈置好。
「可是我問你,」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在鄉下為新夫婦的來臨把一切都佈置停當了,從鄉下回來以後有一天這樣問他,「你領到做過懺悔的證書嗎?」
「沒有。怎麼啦?」
「沒有你就不能夠結婚呀。」
「哎呀!」列文叫道。“哦,我恐怕有九年沒有受聖禮了哩!
這點我連想也沒有想到。”
「你真是個妙人!」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笑起來了,「你還說我是虛無主義者呢!可是這樣不成,你知道。你一定得受聖禮。」
「什麼時候?只剩四天了。」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把這件事也替他辦妥了。於是列文就開始懺悔了。對於列文,也像對於任何不信教、卻尊重別人的信仰的人一樣,出席和參加教會的儀式是很不愉快的。在這種時候,處在他現在這種溫柔的心境中,這種不可避免的虛偽的行為對於列文不但是痛苦,而且好像是完全不堪設想的。現在,正當他心花怒放,歡天喜地的日子,他竟不得不說謊或是褻瀆神明。他感覺到兩者他都不能做。但是雖然他三番四次地問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不受聖禮能不能夠得到證書,而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卻一口咬定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在你算得了什麼呢——兩天工夫?並且他是一個非常可愛的聰明的老頭呢,他會替你把那顆病牙拔掉,你會一點也不覺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