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頁
宣城王每殺諸王,常夜遣兵圍其第,斬關逾垣,呼噪而入,家貲皆封籍之。江夏王鋒,有才行,宣城王嘗與之言「遙光才力可委」。鋒曰:「遙光之於殿下,猶殿下之於高皇;衛宗廟,安社稷,實有攸寄。」宣城王失色。及殺諸王,鋒遺宣城王書,誚責之;宣城王深憚之,不敢於第收鋒,使兼祠官于太廟,夜,遣兵廟中收之。鋒出,登車,兵人欲上車,鋒有力,手擊數人皆仆地,然後死。
宣城王遣典簽柯令孫殺建安王子真,子真走入床下,令孫手牽出之;叩頭乞為奴,不許而死。
又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巴陵王子倫。子倫性英果,時為南蘭陵太守,鎮琅邪,城有守兵。宣城王恐不肯就死,以問典簽華伯茂。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辦。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手自執鴆逼之。子倫正衣冠,出受詔,謂法亮曰:「先朝昔滅劉氏,今日之事,理數固然。君是身家舊人,今銜此使,當由事不獲已。此酒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時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初,諸王出鎮,皆置典簽,主帥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時入奏事,一歲數返,時主輒與之間語,訪以州事,刺史美惡專系其口。自刺史以下莫不折節奉之,恆慮弗及。於是威行州部,大為奸利。武陵王曄為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簽趙渥之謂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見世祖,盛毀之;曄遂免還。
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暫游東堂,典簽姜秀不許。子罕還,泣謂母曰:「兒欲移五步亦不得,與囚何異!」邵陵王子貞嘗求熊白,廚人答典簽不在,不敢與。
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劉寅等,世祖聞之,謂群臣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唯巴東!」上問其故,對曰:「天生無罪,而一時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漿,皆咨簽帥;簽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唯聞有簽帥,不聞有刺史。何得不反!」
竟陵王子良嘗問眾曰:「士大夫何意詣簽帥?」參軍范雲曰:「詣長史以下皆無益,詣簽帥立有倍本之價。不詣謂何!」子良有愧色。及宣城王誅諸王,皆令典簽殺之,竟無一人能抗拒者。孔珪聞之,流涕曰:「齊之衡陽、江夏最有意,而復害之;若不立簽帥,故當不至于此。」宣城王亦深知典簽之弊,乃詔:「自今諸州有急事,當密以奏聞,勿復遣典簽入都。」自是典簽之任浸輕矣。
蕭子顯論曰:帝王之子,生長富厚,期出閨閫,暮司方岳,防驕翦逸,積代常典。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為主帥,飲食游居,動應聞啟;處地雖重,行己莫由。威不在身,恩未下及,一朝艱難總至,望其釋位扶危,何可得矣!斯宋氏之餘風,至齊室而尤弊也。
癸卯,以寧朔將軍蕭遙欣為豫州刺史,黃門郎蕭遙昌為郢州刺史,輔國將軍蕭誕為司州刺史。遙昌,遙欣之弟;誕,諶之兄也。
甲辰,魏以太尉東陽王丕為太傅、錄尚書事,留守平城。
戊申,魏主親告太廟,使高陽王雍、于列奉遷神主于洛陽;辛亥,發平城。
海陵王在位,起居飲食,皆咨宣城王而後行。嘗思食蒸魚菜,太官令答無錄公命,竟不與。辛亥,皇太后令曰:「嗣主沖幼,庶政多昧;且早嬰尪疾,弗克負荷。太傅宣城王,胤體宣皇,鐘慈太祖,宜入承寶命。帝可降封海陵王,吾當歸老別館。」且以宣城王為太祖第三子。癸亥,高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太尉王敬則為大司馬,司空陳顯達為太尉,尚書令王晏加驃騎大將軍,左仆射徐孝嗣加中軍大將軍,中領軍蕭諶為領軍將軍。
度支尚書虞悰稱疾不陪位。帝以悰舊人,欲引參佐命,使王晏賫廢立事示悰。悰曰:「主上聖明,公卿戮力,寧假朽老以贊惟新乎!不敢聞命!」因慟哭。朝議欲糾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遺直。」乃止。
帝與群臣宴會,詔功臣上酒。王晏等興席,謝瀹獨不起,曰:「陛下受命,應天順人;王晏妄叨天功以為己力!」帝大笑,解之。座罷,晏呼瀹共載還令省,欲相撫悅。瀹正色曰:「君巢窟在何處!」晏甚憚之。
丁卯,詔:「籓牧守宰,或有薦獻,事非任土,悉加禁斷。」
己巳,魏主如信都。庚午,曰:「比聞緣邊之蠻,多竊掠南土,使父子乖離,室家分絶。聯方蕩壹區宇,子育萬姓,若苟如此,南人豈知朝德哉!可詔荊、郢、東荊三州,禁勒蠻民,勿有侵暴。」
十一月,癸酉,以始安王遙光為揚州刺史。
丁丑,魏主如鄴。
庚辰,立皇子寶義為晉安王,寶玄為江夏王,寶源為廬陵王,寶寅為建安王,寶融為隨郡王,寶攸為南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