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頁
初,褚淵為衛將軍,遭母憂去職,朝廷敦迫,不起。粲素有重名,自往譬說,淵乃從之。及粲為尚書令,遭母憂,淵譬說懇至,粲遂不起,淵由是恨之。及沈攸之事起,道成與淵議之。淵曰:「西夏釁難,事必無成,公當先備其內耳。」粲謀既定,將以告淵;眾謂淵與道成素善,不可告。粲曰:「淵與彼雖善,豈容大作同異!今若不告,事定便應除之。」乃以謀告淵,淵即以告道成。
道成亦先聞其謀,遣軍主蘇烈、薛淵、太原王天生將兵助粲守石頭。薛淵固辭,道成強之,淵不得已,涕泣拜辭,道成曰:「卿近在石頭,日夕去來,何悲如是,且又何辭?」淵曰:「不審公能保袁公共為一家否?今淵往,與之同則負公,不同則立受禍,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正為能盡臨事之宜,使我無西顧之憂耳。但當努力,無所多言。」淵,安都之從子也。道成又以驍騎將軍王敬則為直閣,與伯興共總禁兵。
粲謀矯太后令,使韞、伯興帥宿衛兵攻道成於朝堂,回等帥所領為應。劉秉、任候伯等並赴石頭,本期壬申夜發,秉恇擾不知所為,晡後即束裝;臨去,啜羹,寫胸上,手振不自禁。未暗,載婦女,盡室奔石頭,部曲數百,赫奕滿道。既至,見粲,粲驚曰:「何事遽來?今敗矣!」秉曰:「得見公,萬死何恨!」孫曇瓘聞之,亦奔石頭。丹陽丞王遜等走告道成,事乃大露。遜,僧綽之子也。
道成密使人告王敬則。時閣已閉,敬則欲開閣出,卜伯興嚴兵為備,敬則乃鋸所止屋壁,得出,至中書省收韞。韞已成嚴,列燭自照。見敬則猝至,驚起迎之,曰:「兄何能夜顧?」敬則呵之曰:「小子那敢作賊!」韞抱敬則,敬則拳毆其頰仆地而殺之,又殺伯興。蘇烈等據倉城拒粲。王藴聞秉已走,嘆曰:「事不成矣!」狼狽帥部曲數百向石頭。本期開南門,時暗夜,薛淵據門射之。藴謂粲已敗,即散走。
道成遣軍主會稽戴僧靜帥數百人向石頭助烈等,自倉門得入,與之併力攻粲。孫曇瓘驍勇善戰,台軍死者百餘人。王天生殊死戰,故得相持,自亥至醜,戴僧靜分兵攻府西門,焚之,粲與秉在城東門,見火起,欲還赴府。秉與二子俁、陔逾城走。粲下城,烈燭自照,謂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廈之崩,但以名義至此耳。」僧靜乘暗逾城獨進,最覺有異人,以身衛粲,僧靜直前斫之。粲謂最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百姓哀之,為之謡曰:「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劉秉父子走至額檐湖,追執,斬之。任候伯等並乘船赴石頭,既至,台軍已集,不得入,乃馳還。
黃回嚴兵,期詰旦帥所領從禦道直向台門攻道成。聞事泄,不敢發。道成撫之如舊。王藴、孫曇瓘皆逃竄,先捕得藴,斬之,其餘粲黨皆無所問。
粲典簽莫嗣祖為粲、秉宣通密謀,道成召詰之曰:「袁粲謀反,何不啟聞?」嗣祖曰:「小人無識,但知報恩,何敢泄其大事!今袁公已死,義不求生。」藴嬖人張承伯藏匿藴,道成並赦而用之。
粲簡淡平素,而無經世之才;好飲酒,喜吟諷,身居劇任,不肯當事;主事每往咨決,或高詠對之。閒居高臥,門無雜賓,物情不接,故及于敗。
裴子野論曰:袁景倩,民望國華,受付託之重;智不足以除奸,權不足以處變,蕭條散落,危而不扶。及九鼎既輕,三才將換,區區鬥城之裡,出萬死而不辭,蓋蹈匹夫之節,而無棟樑之具矣!
甲戌,大赦。
乙亥,以尚書仆射王僧虔為左仆射,新除中書令王延之為右仆射,度支尚書張岱為吏部尚書,吏部尚書王奐為丹陽尹。延之,裕之孫也。
劉秉弟遐為吳郡太守。司徒右長史張瑰,永之子也,遭父喪在吳,家素豪盛,蕭道成使瑰伺間取遐。會遐召瑰詣府,瑰帥部曲十餘人直入齋中,執遐,斬之,郡中莫敢動。道成聞之,以告瑰從父領軍沖,沖曰:「瑰以百口一擲,出手得盧矣。」道成即以瑰為吳郡太守。
道成移屯閲武堂,猶以重兵付黃回使西上,而配以腹心。回素與王宜興不協,恐宜興反告其謀,閏月,辛巳,因事收宜興,斬之。諸將皆言回握強兵必反,寧朔將軍桓康請獨往刺之,道成曰:「卿等何疑!彼無能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