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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車騎大將軍王猛,以六州任重,言于秦王堅,請改授親賢;及府選便宜,輒已停寢,別乞一州自效。堅報曰:「朕之於卿,義則君臣,親逾骨肉,雖復桓、昭之有管、樂,玄德之有孔明,自謂逾之。夫人主勞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則朕無東顧之憂,非所以為優崇,乃朕自求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難,苟任非其人,患生慮表,豈獨朕之憂,亦卿之責也,故虛位台鼎而以分陝為先。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銓補;俟東方化洽,當袞衣西歸。」仍遣侍中梁讜詣鄴諭旨,猛乃視事如故。
十二月,大司馬溫奏:「廢放之人,屏之以遠,不可以臨黎元。東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築第吳郡。」太后詔曰:「使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溫又奏:「可封海西縣侯。」庚寅,封海西縣公。
溫威振內外,帝雖處尊位,拱默而已,常懼廢黜。先是,熒惑守太微端門,逾月而海西廢。辛卯,熒惑逆行入太微,帝甚惡之。中書侍郎郗超在直,帝謂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計,故當無復近日事邪?」超曰:「大司馬臣溫,方內固社稷,外恢經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及超請急省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衛,愧嘆之深,言何能諭!」因詠庾闡詩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沾襟。帝美風儀,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塵滿席,湛如也。雖神識恬暢,然無濟世大略,謝安以為惠帝之流,但清談差勝耳。
郗超以溫故,朝中皆畏事之。謝安嘗與左衛將軍王坦之共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慾去,安曰:「獨不能為性命忍須臾邪?」
秦以河州刺史李辯領興晉太守,還鎮枹罕。徙涼州治金城。張天錫聞秦有兼併之志,大懼,立壇于姑臧南,刑三牲。帥其官屬,遙與晉三公盟。遣從事中郎韓博奉表送盟文,並獻書於大司馬溫,期以明年夏同大舉,會于上邽。是歲,秦益州刺史王統攻隴西鮮卑乞伏司繁于度堅山,司繁帥騎三萬拒統于苑川。統潛襲度堅山,司繁部落五萬餘皆降于統;其眾聞妻子已降秦,不戰而潰。司繁無所歸,亦詣統降。秦王堅以司繁為南單于,留之長安;以司繁從叔吐雷為勇士護軍,撫其部眾。
太宗簡文皇帝咸安二年(壬申,公元三七二年)
春,二月,秦以清河房曠為尚書左丞,征曠兄默及清河崔逞、燕國韓胤為尚書郎,北平陽陟、田勰、陽瑤為著作佐郎,郝略為清河相,皆關東士望,王猛所薦也。瑤,騖之子也。
冠軍將軍慕容垂言于秦王堅曰:「臣叔父評,燕之惡來輩也,不宜復污聖朝,願陛下為燕戮之。」堅乃出評為範陽太守,燕之諸王悉補邊郡。
臣光曰:古之人,滅人之國而人悅,何哉?為人除害故也。彼慕容評者,蔽君專政,忌賢疾功,愚闇貪虐,以喪其國,國亡不死,逃遁見擒。秦王堅不以為誅首,又從而寵秩之,是愛一人而不愛一國之人也,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於人而人莫之恩,盡誠於人而人莫之誠。卒於功名不遂,容身無所,由不得其道故也。
三月,戊年,遣侍中王坦之征大司馬溫入輔,溫復辭。
秦王堅詔:「關東之民學通一經,才成一藝者,在所郡縣以禮送之。在官百石以上,學不通一經,才不成一藝者,罷遣還民。」
夏,四月,徙海西公于吳縣西柴裡,敕吳國內史刁彞防衛,又遣御史顧允監察之。彞,協之子也。
六月,癸酉,秦以王猛為丞相、中書監、尚書令、太子太傅、司隷校尉,特進、常侍、持節、將軍、侯如故;陽平公融為使持節、都督六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冀州牧。
庾希、庾邈與故青州刺史武沈之子遵,聚眾夜入京口城,晉陵太守卞眈逾城奔曲阿。希詐稱受海西公密旨誅大司馬溫。建康震擾,內外戒嚴。卞眈發諸縣兵二千人擊希,希敗,閉城自守。溫遣東海內史周少孫討之。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親黨,皆斬之。眈,壺之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