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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片主要以追述昔日宮中的繁華生活為主,和王詞原作相同。二人身份不同,回憶內容不一。王詞中回憶得寵之經歷,而汪詞中多回憶宴會。「天上」三句,借西王母瑤池蟠桃大會的盛況,比喻謝後歡宴的逸樂。
天上人家,喻指皇宮。「被午夜」兩句,宴會氣氛熱烈,通宵達旦,一夜在不知不覺中逝去。「花覆」二句看出場面的豪華。鸞閣外,龍樓房,花圍錦簇,香煙繚繞。
帝王將相,氣派十足。「恨黑風」兩句,戰爭的血雨腥風急驟降臨,豪華頓失。汪詞取意于白居易《長恨歌》「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賞羽衣曲」;汪詞改用「黑風吹雨」的意象,表達十分含蓄。
「人去後」四個三字句,節奏急促,如音節中的快拍,刻畫出王清惠北上後的心境:家書斷絶,肝腸寸斷,誰能與訴。這主要寫鄉愁。「心難說」是翻錄王詞原作「無限事」憑誰說「」更那堪「兩句,講家愁國恨。時值蒼生塗炭,江山瘡痍,形勢危艱,令人柔腸寸斷,加深了」難說「的深度。
杜宇,古代蜀國望帝的姓名,相傳他死後靈魂化作杜鵑鳥,鳴聲淒厲。啼聲不斷,至血出乃止。」杜鵑啼血「常作為國亡家破痛烈心情的象徵。」事去「一聯,不僅對偶精工,而且內容深廣:」東汴水「句指金滅北宋,」西湖月「句指元滅南宋,十四個字將南北宋亡國歷史概括無遺。
」西湖月「對應」人去後“其中蘊藏濃濃鄉愁。
汪元量在北地曾有《幽州月夜酒邊賦西湖月》長詩:「月亦傷心不肯明,人亦吞聲淚如雨。」詞結尾「有誰知」三句,「有誰知」意為此詞無他人知,只有己知。「泣」字和王清惠原詞中的「淚沾襟血」遙遙相對。海上,這裡指北方邊鄙之處,不指大海。
《漢書。蘇武傳》說匈奴「徙武北海上無人處」。北海,今貝加爾湖,匈奴居住最北部。汪元量和王清惠不僅被俘至大都,遠達上都,乃至居延(在今甘肅)、天山(今祁連山)等極荒僻之地。
元量《居延》詩有云:「憶昔蘇子卿,持節入異域」。「海上」喻指蘇武當日所處之地。南歸後詩《答林石田見訪有詩相勞》做「海上人歸一寸丹」。嬋娟,喻指王清惠。
菱花缺,菱花形的銅鏡一破為二,原指陳後主之妹樂昌公主與其夫徐德言在亂時破鏡重圓的故事,汪詞引用此典,以鏡破喻親人離散,兼喻國家山河破碎。
汪元量這首和詞揮灑自如,用語貼切,和王清惠原作相比,意思相近而不雷同,押其韻而不拘常,絲毫不見絲毫的窘迫和束縛。詞中既有對王詞的唱和,又傾訴出知己之情,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展現在詞中。
●傳言玉女·錢塘元夕 汪元量
一片風流,今夕與誰同樂?
月台花館,慨塵埃漠漠。
豪華蕩盡,只有青山如洛。
錢塘依舊,潮生潮落。
萬點燈光,羞照舞鈿歌箔。
玉梅消瘦,恨東皇命薄。
昭君淚流,手撚琵琶絃索。
離愁聊寄,畫樓哀角。
汪元量詞作鑒賞
在南宋詞人的詞中,臨安元宵節是常寫的題材之一。但因詞人的出發點不同,所表達的意象也不盡一樣。或粉飾太平。或無病呻吟。
但汪元量此詞從元宵節的今昔對比,從中寄託了對國家興亡的傷感之情。
一片風流,今夕與誰同樂?眼前依然一派繁華景象,但跟誰一起分享呢?元兵指日南下,大兵壓境,人心惶惶,苦中作樂,苦何以堪?。「月台」二句,描述在月光下,花叢中,台館依舊林立,但已瀰漫敵騎的漫漫的塵埃。「豪華」二句,謂昔日繁華盡逝,只有青山如舊。唐朝許渾《金陵懷古》有詩「英雄一去豪華盡,惟有青山似洛中」。
「豪華」指元宵節的繁華已逝喻指宋朝昔日的整個太平景象已蕩然無存。「錢塘」兩句,謂錢塘江潮漲潮落仍象從前,似怨江潮無情,不解人間興衰,與杜牧詩:「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異曲同工。其後汪元量南歸,被俘同難的宮嬪們賦詩相贈,其中林順德《送水雲歸吳》詩云:「歸舟夜泊西興渡,坐看潮來又潮去。」借汪詞送汪,別有一番深意。
「萬點燈光」,幾句,筆鋒一轉,由室外之景轉寫室內。分別從燈光、玉梅、昭君三層落筆。元宵節又稱燈節,往日火樹銀花,燈光錦簇。「羞」字用得好,謂「燈光」也以神州陸沉而權貴們仍沉溺歌舞為羞。
「燈光」反襯亡國人的視角和心境。感覺「羞」的不是物,而是人,即作為觀照者的詞人自己。珠光寶氣與萬點燈火交相輝映,愈麗愈「羞」,良辰美景,風光不在。「玉梅」兩句,梅花凋殘,春光不久。
東皇,指春神。蘇軾《次韻楊公濟奉議梅花》中講:「月地雲階漫一樽,玉奴終不負東昏。」《南史·王茂傳》記載,王茂助梁武帝攻佔建康,「時東昏(齊明帝,被梁廢為東昏侯)妃潘玉兒有國色,……帝乃出之。軍主田安啟求為婦,玉兒泣曰:」昔者見遇時主,今豈下匹非類。
死而後已,義不受辱。‘及見縊,潔美如玉。「蘇軾在詩中即以玉兒類比梅花,極言其潔白、堅貞。汪詞」玉梅“句,用來暗寓宋朝后妃當此國運將終之時,命運坎坷,怨恨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