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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鑑賞 - 366 / 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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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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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6頁

朗讀:

「葓塵誰浣」是用反問的語氣,婉轉地流露出昔日與受姬相處時感情的誠篤樸厚,意思是說:以往每到臨安,必有愛姬為之洗塵浣衣,溫存體貼無與倫比;今次舊地重遊,卻已是人亡室空,再也見不到慇勤慰問之人了。這和賀鑄的悼亡詞「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半死桐》)確有異曲同工之妙。

舊歡雖不可復,舊居尚仍可尋。「紫曲門荒,沿敗井、風搖青蔓。對語東鄰,猶是曾巢,謝堂雙燕。」敘寫的便是重訪舊居的經過和感觸,是全詞的重點部分。


  

紫曲,舊時指妓女所居住的坊曲。這些地方原是過客川流不息的場所,而眼下門庭冷落,滿目荒涼。

院子裡,只有一口敗井,青青蔓草,爬滿井台,在微風的吹拂中輕輕搖擺。周圍是死一般的靜寂,唯有呢喃對語的雙燕,依然棲宿在東鄰舊梁之上(似乎是在訴說著人間的種種不幸)。這裡,接連五句寫景,其中風搖青蔓和雙燕對語採用的是以動襯靜的描寫手法,藝術效果很好。謝堂雙燕,語出劉禹錫《烏衣巷》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此處除了表示人事滄桑,今非昔比外,又借成雙成對的燕子,反襯出自己的失卻伴侶後的孤獨悲涼。

下片由謝堂雙燕引出對往日歡愛生活的美好追憶。

歡愛的生活,如同春夢:雖甜密、溫柔,可又飄忽、短暫。夢窗這裡先直說:「春夢人間須斷」,須,應、必。按事物發展的規律,再美滿的姻緣、再幸福的愛情遲早都有終止的一天。然後,進一層說:「但怪得,夢緣能短!」令人奇怪的只是:自己和愛姬之間的緣分怎麼竟如此短暫!能,意同「恁」。

逝夢雖短而令人留戀無限,下文再緊扣「夢」字回憶鋪敘,展衍開來。回想當年,綉屋藏嬌人,纖指按秦箏。最難忘的是,我們緊挨着花枝,深夜設宴,醉入花叢。如今,風逝雲散,「舞歇歌沉」,紅花雖依然嬌艷,而似花的人面卻早已凋殘,更哪兒去尋覓她那婀娜的舞姿、宛轉的歌喉!這一段回憶,選擇了海棠夜宴的優美場景,採用對比和襯托的手法,以花襯人,集中抒發詞人對似花美眷的懷戀和悼惜,悲慟之情溢於言表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最後兩句返回現實,以景結情,寫詞人不知何時已悄然移步佇立於橋頭,帶著滿襟淚痕和滿眶淚花,在夕陽的餘輝中,依依不捨地告別了舊居。

吳文英是抒寫艷情的能手,他善於援引心中的感思,迴環地詠唱愛之歌,愁之曲;又善寓情於景,寄情於物,借助景物抒寫自己的真實情感。此詞通篇佈局細密連貫,前以湖山開頭,後以河橋收束,詞筆細膩,端如貫珠,極盡才人之能事。

●八聲甘州  吳文英

渺空煙、四遠是何年,青天墜長星?

幻、蒼厓雲樹,名娃金屋,殘霸宮城。

箭徑酸風射眼,膩水染花腥。

時靸雙鴛響,廊葉秋聲。

宮裡吳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獨釣醒醒。

問蒼波無語,華髮奈山青。

水涵空、闌干高處,送亂鴉斜日落漁汀。

連呼酒,上琴台去,秋與雲平。


  

吳文英詞作鑒賞

吳文英是南宋的一位奇才雅士,但他一生政治不得志,終志只能將滿腹經綸寄之於詞曲。既便如此,世人也多認識不到他的驚才絶艷。本篇原有小題,曰「陪庾幕諸公游靈岩」。庾幕是指提舉常平倉的官衙中的幕友西賓。

靈岩山,在蘇州西,以吳王夫差的遺蹟而有盛名。

這首詞,通篇以一個「幻」字為眼目,借敘寫吳越之爭的史事寫時世的興亡和自己的一腔悲慨。由此字生發全篇,詞筆如波似雲,令人莫測其思。讀來令人瞠目稱怪。

開篇幾句,向為選注家點斷為「渺空煙四遠,是何年、青天墜長星?」這是因為拘泯于現代「語法」而不瞭解漢文音律的緣故。詞原本是音樂文學,當時一篇寫就,立付歌壇,所以以原譜音律節奏為最要之「句逗」,然而長調長句中,又往往會有一二處文義斷連頓挫的地方,本來可以恰好與音律相合亦不妨小小變通旋斡,而非機械得如同讀斷「散文」、「白話」一般。以世俗的「常識」而推,時、空二間,必須有所區分,不可混語。故「四遠」為「渺空煙」之事,必屬上連;而「何年」乃「墜長星」之事,允宜下綴。

實際上,在吳文英的意念理路上中,時間與空間原本是不必明確區分的,二者完全可以錯綜交織在一起。如此處夢窗先則縱目空煙杳渺,環望無垠——此「四遠」也,空間也,然而卻又同時馳想:與如彼之遙遠難名的空間相伴者,正是一種荒古難名的時間。

所以眼睛看見無邊的空間,就能悟到沒有開頭的遠古時代——於是乃設問云:此茫茫何處,渺渺何年,不知如何遂出此靈岩?莫非墜自青天之一巨星乎?而由此墜星,遂幻出種種景象與事相:「幻」字,在這裡指的應是幻化而生的意思。靈岩山上,乃幻化出蒼崖古木,以及雲靄煙霞……,乃更幻化出美人的「藏嬌」之金屋,霸王盤踞的宮城。至此,才從容地將主題烘托而出。筆似十分暇豫,然而主題一經引出,便乘勢而下,筆筆勾勒,筆筆皴染,亦即筆筆逼進,生出層層「幻」境,呈現于讀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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