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白岩言,康熙中江南有征漕之案,官吏伏法者數人,數年後有一人降乩,于其友人家,自言方在冥司訟某公。友人駭曰:某公循吏,且其總督兩江,在此案前十餘年,何以無故訟之?乩又書曰:此案非一日之故矣。方其初萌,褫一官,竄流一二吏,即可消患于未萌。某公博忠厚之名,養癰不治,久而潰裂,吾輩遂逅其難。
吾輩病民蠱國,不能仇現在之執法者也。追原禍本,不某公之訟而誰訟歟?書訖,乩遂不動,迄不知九幽之下,定讞如何。金人銘曰:涓涓不壅,終為江河,毫末不札,將尋斧柯,古聖人所見遠矣。此鬼所言,要不為無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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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有姜某者將死,囑其婦勿嫁。婦泣諾,後有艷婦之色者,以重價購為妾。方靚妝登車,所蓄犬忽人立怒號,兩爪抱持嚙婦面,裂其鼻準,並盲其一目,婦容既毀,買者委之去。後亦更無覬覦者。
此康熙甲午乙未間事,故老尚有目睹者。皆曰:義哉此犬,愛主人以德;智哉此犬,能攻病之本。余謂犬斷不能見及此,此其亡夫厲鬼所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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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堂先生,嘗飲酒夜歸,馬忽驚逸,草樹翳薈,溝塍凹凸,幾蹶者三四,俄有人自道左出,一手輓轡,一手掖之下,曰:老母昔蒙拯濟,今救君斷骨之厄也。問其姓名,轉瞬已失所在矣。先生自憶生平未有是事,不知鬼何以雲然,佛經所謂無心佈施,功德最大者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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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福,杜林鎮人也,以負販為業,一日與裡豪爭路,豪揮撲推墮石橋下。時河冰方結,觚棱如鋒刃,顱骨破裂,僅奄奄存一息。裡胥故皁豪,遽聞于官,官利其財,獄頗急。福陰遣母謂豪曰:君償我命,與我何益。
能為我養老母幼子,則乘我未絶,我到官言失足墮橋下。豪諾之,福粗知字義,尚能忍痛自書狀。生供鑿鑿,官吏無如何也。福死之後,豪竟負約。
其母屢控于官,終以生供有據,不能直,豪後乘醉夜行,亦馬蹶墮橋死。皆曰:是負福之報矣。先姚安公曰:甚哉治獄之難也,而命案尤難。有頂兇者,甘為人代死;有賄和者,甘鬻其所親。
斯已猝不易詰矣,至于被殺之人,手書供狀雲非是人之所殺,此雖皋陶聽之,不能入其罪也。倘非負約不償,致遭鬼殛,則竟以財免矣。訟情萬變,何所不有!司刑者可據理率斷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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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公言,有孫天球者,以財為命,徒手積累至千金,雖妻子凍餓,視如陌路,亦自忍凍餓,不輕用一錢。病革時,陳所積于枕前,一一手自撫摩,曰:爾竟非我有乎?嗚咽而歿。孫未歿以前,為狐所嬲。每攝其財貨去,使窘急欲死,乃於他所復得之,如是者不一。
又有劉某者,亦以財為命,亦為狐所嬲,一歲除夕,凡劉親友之貧者,悉饋數金。訝不類其平日所為,旋聞劉床前私篋為狐盜去二百餘金,而得謝柬數十紙。蓋孫財乃辛苦所得,狐怪其慳嗇,特戲之而已。劉財多由機巧剝削而來,故狐竟散之。
其處置也顧得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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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督學閩中時,幕友鐘忻湖言,其友昔在某公幕,因會勘,宿古寺中。月色朦朧,見某公窗下有人影,徘徊良久,冉冉上鐘樓去,心知為鬼魅,然素有膽,竟躡往尋之。至則樓門鎖閉,樓上似有二人語。其一曰:君何以空返?其一曰:此地罕有官吏至,今幸兩官共宿,將俟人靜訟吾冤。
頃竊聽所言,非揣摩迎合之方,即消弭彌縫之術,是不足以辦吾事。故廢然返。語畢,似有太息聲,再聽之,竟寂然矣。次日,陰先主人,果變色搖手,戒勿多事。
迄不知其何冤也。余謂此君友,有皁于主人,故造斯言,形容其巧於趨避,為鬼揶揄耳。若就此一事而論,鬼非目睹,語未耳聞,恍惚杳冥,茫無實據。雖閻羅包老,亦無可措手,顧乃責之於某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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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董秋原言,海豐有僧寺,素多狐,時時擲瓦石嬲人。一學究借東廂三楹授徒,聞有是事,自詣佛殿呵責之,數夕寂然,學究有德色。一日,東翁過談,拱揖之頃,忽袖中一卷墮地,取視,乃秘戲圖也。東翁默然,次日生徒不至矣。
狐未犯人,人乃犯狐,竟反為狐所中。君子之於小人,謹備之而已。無故而觸其鋒,鮮不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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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帝祠中,皆塑周將軍,其名則不見于史傳。考元魯貞漢壽亭侯廟碑,已有乘赤兔兮從周倉語,則其來已久。其靈亦最著。裡媼有劉破車者,言其夫嘗醉眠關帝香案前,夢周將軍蹶之起。
左股青痕,越半月乃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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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鬼無輪迴,則自古及今,鬼日日增,將大地不能容;謂鬼有輪迴,則此死彼生,旋即易形而去;又當世間無一鬼,販夫田婦,往往轉生,似無不輪迴者。荒阡廢塚,往往見鬼,又似有不輪迴者。表兄安天石,嘗臥疾,魂至冥府,以此問司籍之吏。吏曰:有輪迴,有不輪迴。
輪迴者三途:有福受報,有罪受報,有恩有怨者受報;不輪迴者亦三途:聖賢仙佛不入輪迴,無間地獄不得輪迴,無罪無福之人,聽其遊行于虛墓,餘氣未盡則存,餘氣漸消則滅。如露珠水泡,倏有倏無;如閒花野草,自榮自落。如是者無可輪迴。或有無依魂魄,附人感孕,謂之偷生。
高行緇黃,轉世借形,謂之奪舍。是皆偶然變現,不在輪迴常理之中。至于神靈下降,輔佐明時;魔怪群生,縱橫殺劫。是又氣數所成,不以輪迴論矣。
天石固不信輪迴者,病痊以後,嘗舉以告人曰:據其所言,乃鑿然成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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