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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亭舍人言,有台灣驛使宿館舍,見艷女登牆下窺,叱索無所睹。夜半琅然有聲,乃片瓦擲枕畔,叱問是何妖魅,敢侮天使。窗外朗聲曰:公祿命重,我避公不及,致公叱索,懼干神譴,惴惴至今。今公睡中萌邪念,誤作驛卒之女,謀他日納為妾。
人心一動,鬼神知之,以邪召邪,不得而咎我,故投瓦相報,公何怒焉?驛使大愧,未及天曙,促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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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旅亭御史宅,忽有狐怪白晝對語,迫葉讓所居,擾攘戲侮,至杯盤自舞,幾榻自行。葉告張真人,真人以委法官。先書一符,甫張而裂,次牒都城隍,亦無驗。法官曰:是必天狐,非拜章不可。
乃建道場七日,至三日狐猶詬詈,至四日乃婉詞請和。葉不欲與為難,亦祈不竟其事。真人曰:章已拜不可追矣。至七日忽聞格鬥砰[石訇],門窗破墮,薄暮尚未已,法官又檄他神相助,乃就擒,以罌貯之,埋廣渠門外。
余嘗問真人驅役鬼神之故,曰:我亦不知所以然,但依法施行耳。大抵鬼神皆受役于印,而符籙則掌于法官。真人如官長,法官如胥吏;真人非法官不能為符籙,法官非真人之印,其符籙亦不靈。中間有驗有不驗,則如各官司文移章奏,或準或駁,不能一一必行耳。
此言頗近理,又問設空宅深山,猝遇精魅,君尚能制伏否,曰:譬大吏經行,劫盜自然避匿。倘或無知猖獗,突犯雙旌,雖手握兵符,徵調不及,一時亦無如之何。此言亦頗篤實。然則一切神奇之說,皆附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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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穎運使言守泰安日,聞有士人到岱岳深處,忽人語出石壁中曰:何處經香,豈有轉世人來耶?剨然震響,石壁中開,貝闕瓊樓湧現峰頂。有耆儒冠帶下迎,士人駭愕,問此何地?曰:此經香閣也。士人叩經香閣之義,曰:其說長矣,請坐講之。昔尼山刪定,垂教萬年。
大義微言,遞相授受。漢代諸儒,去古未遠,訓詁箋注,類能窺見先聖之心,又淳樸未漓,無植黨爭名之習,惟各傳師說,篤溯淵源。沿及有唐,斯文未改。迨乎北宋,勒為註疏十三部,先聖嘉焉。
諸大儒慮新說日興,漸成絶學,建是閣以貯之。中為初本,以五色玉為函,尊聖教也;配以歷代官刊之本,以白玉為函,昭帝王表章之功也,皆南面;左右則各傢俬刊之本,每一部成,必取初印精好者,按次時代,庋置斯閣,以蒼玉為函,獎汲古之勤也,皆東西面,並以珊瑚為簽,黃金作鎖鑰。東西兩廡,以沉檀為幾,錦繡為茵,諸大儒之神,歲一來視,相與列坐于斯閣。後三楹則唐以前諸儒經義,帙以纂組,收為一庫。
自是以外,雖著述等身,聲華蓋代,總聽其自貯名山,不得入此門一步焉。先聖之志也,諸書至子刻午刻,一字一句,皆發濃香,故題曰經香。蓋一元斡運,二氣絪縕,陰起午中,陽生子半,聖人之心,與天地通。諸大儒闡發聖人之理,其精奧亦與天地通,故相感也。
然必傳是學者始聞之,他人則否。世儒于此十三部,或焚膏繼昝,鑽仰終身,或鍛鍊苛求,百端掊擊,亦各因其性識之所根耳。君四世前為刻工,曾手刊周禮半部,故餘香尚在,吾得以知君之來,因引使周覽閣廡,款以茗果。送別,曰:君善自愛,此地不易至也。
士人回顧,唯萬峰插天,杳無人跡。案此事荒誕,殆尊漢學者之寓言。夫漢儒以訓詁專門,宋儒以義理相尚,似漢學粗而宋學精。然不明訓詁,義理何由而知?概用詆誹,視猶土苴,未免既成大輅,追斥椎輪,得濟迷川,遽焚寶筏。
於是攻宋儒者,又紛紛而起故。余撰四庫全書詩部總序,有曰:宋儒之攻漢儒,非為說經起見也,特求勝於漢儒而已。後人之攻宋儒,亦非為說經起見也,特不平宋儒之詆漢儒而已。韋蘇州詩曰:水性自雲靜,石中亦無聲,如何兩相激,雷轉空山驚。
此之謂矣。平心而論,易自王弼始變舊說,為宋學之萌芽,宋儒不攻;孝經詞義明顯,宋儒所爭,只今文古字句,亦無關宏旨,均姑置勿議;至尚書三禮三傳毛詩爾雅諸註疏,皆根據古義,斷非宋儒所能;論語孟子,宋儒積一生精力,字斟句酌,亦斷非漢儒所及。蓋漢儒重師傅,淵源有自。宋儒尚心悟,研索易深;漢儒或執舊文,過于信傳,宋儒或憑臆斷,勇于改經。
計其得失,亦復相當。唯漢儒之學,非讀書稽古,不能下一語;宋儒之學,則人人皆可以空談其間。蘭艾同生,誠有不盡饜人心者。是嗤點之所自來。
此種虛構之詞,亦非無因而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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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司農竹虛言,其族兄自歙往揚州,途經友人家,時盛夏,延坐書屋,甚軒爽。暮欲下榻其中,友人曰:是有魅,夜不可居。曹強居之,夜半有物自門隙蠕蠕入,薄如夾紙,入室後,漸開展作人形,乃女子也。曹殊不畏,忽披髮吐舌,作縊鬼狀,曹笑曰:猶是發,但稍亂。
鬼技窮,倏然滅。及歸途再宿,夜半門隙又蠕動,甫露其首,輒唾曰:又此敗興物耶?竟不入。此與嵇中散事相類。夫虎不食醉人,不知畏也。
畏則心亂,心亂則神渙,神渙則鬼得乘之。不畏則心定,定則神全,神會則戾之氣不能幹。故記中散是事者,稱神志湛然,鬼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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