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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天浪搏恩來了許多客人;主人家最渴盼的兩位嘉賓都準時而到,遊獵家果然是嚴守時刻,名不虛傳。兩人一走進飯廳,伊麗莎白連忙注意彬格萊先生,看他是不是在吉英身旁坐下,因為從前每逢有宴會,他都是坐在那個位子上。她那精明的母親也有同感,因此並沒有請他坐到她自己身邊去。他剛走進飯廳的時候,好象頗有些猶豫,增虧吉英湊巧回過頭來,湊巧在微笑,他這才拿定主意,在她身邊坐下。伊麗莎白看得很是得意,不由得朝他那位朋友望了一眼,只見達西落落大方,若無其事。她要不是恰巧看見彬格萊先生又驚又喜地也對達西先生望了一眼,她還以為他這次之所以能夠稱心如意,是事先蒙到達西先生恩准的呢。
吃飯的時候,彬格萊先生果然對她姐姐露出了愛慕之意。雖然這種愛慕表現得沒有從前那樣露骨,可是伊麗莎白卻覺得,只要能夠完全讓他自己作主,吉英的幸福和他自己的幸福一定馬上就可以十拿九穩。雖然她不敢過存奢望,可是看到他那樣的態度,實在叫她高興。她當時心情雖然並不十分愉快,這卻使她精神上得到了極大的鼓舞。達西先生的座位和她隔得那麼遠,他和她母親坐在一起。她覺得這無論是對於達西,對於她母親,都是興味索然,兩不方便。座位隔得遠了,她自然聽不清達西跟她母親講些什麼,可是她看得出他們倆很少談話,談起來又非常拘泥,非常冷淡。看看母親對他那樣敷衍應酬,再想想他對她們家裡情深誼重,她當然分外難受。有幾次她真恨不得能夠告訴他說,她家裡並不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好處,並不是全家都對他忘恩負義。
她但願這個下午彼此能夠親近一些,多談些話,不要辜負了他這一場拜訪,不要讓他只是在進門時聽到她照例地招呼一聲,便一無所獲。她感到萬分焦急不安,因此在兩位貴客沒有走進會客室以前,她几乎厭倦沉悶得快要發脾氣了。她一心盼望他們進來,因為整個下午的興緻完全在此一着。
她想:「假如那時候他依舊不到我跟前來,我只好永遠把他放棄。」兩位貴客進來了;看他那副神情,她倒覺得他不會辜負她一片心意。可是天哪!班納特小姐在桌子上斟茶,伊麗莎白在灑咖啡,女客們卻把這張桌子團團圍住,大家擠在一起,擺一張椅子的空地方也沒有。他們進來以後,有一個姑娘又向伊麗莎白身邊更挨近一些,跟她低聲說道:「我決計不讓這般男人來把我們分開。不管哪個男人,我們都不讓他來,好不好?」
達西只得走開。伊麗莎白眼睛盯牢着他看隨便看到什麼人跟他說話,她都覺得嫉妒。她几乎沒有心思給客人們灑咖啡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埋怨自己不該這樣痴心。
「他是一個被我拒絶過的男人!我怎麼蠢到這般地步,竟會指望他重新愛上我?哪一個男人會這樣沒有骨氣,向一個女人求第二次婚?他們決不屑做這種丟面子的事!」
這時只見他親自把咖啡杯送回來,因此她總算稍微高興了一些,立即抓住這個機會跟他說話:
「你妹妹還在彭伯裡嗎?」
「還在,她一直要在那兒待到聖誕節。」
「只有她一個人嗎?她的朋友都走了沒有?」
「安涅斯雷太太跟她在一起。別的人都在三個星期以前上斯卡巴勒去了。」
她想不出別的話可說了;不過,只要他願意跟她談話,他自有辦法。他默默無言地在她身旁站了幾分鐘,後來那位年輕的小姐又眼伊麗莎白咬起耳朵來,他又只得走開。
等到茶具撤走、牌桌全擺好以後,女客們都站起身來,這時伊麗莎白更希望他立刻就到自己身邊來,但見她母親在四處硬拉人打「惠斯脫」,他也情面難卻,頃刻之間就和從賓客一起坐上牌桌,於是她一切的希望都落了空。她滿懷的興緻都變成泡影。今晚她已毫無指望。兩個人只得各坐牌桌一張,達西的眼睛頻頻向她這邊看,結果兩個人都打輸了牌。
班納特太太本來打算留尼日斐花園的這兩位貴客吃晚飯,不幸的是,他們吩咐傭人套車比誰都先,因此她沒有機會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