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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格萊大聲說道:「好極了,請你仔仔細細講吧,連到他們的身材的高矮和大小也別忘了講,因為,班納特小姐,你一定想象不到討論起問題來的時候這一點是多麼重要。老實對你說,要是達西先生不比我高那麼多,大那麼多,你才休想叫我那麼尊敬他。在某些時候,某些場合,達西是個再討厭不過的傢伙……特別是禮拜天晚上在他家裡,當他沒有事情做的時候。」
達西微笑了一下,伊麗莎白本來要笑,可是覺得他好象有些生氣了,便忍住了沒有笑。彬格萊小姐看見人家拿他開玩笑,很是生氣,便怪她的哥哥幹嗎要談這樣沒意思的話。
達西說:「我明白你的用意,彬格萊,你不喜歡辯論,要把這場辯論壓下去。」
「我也許真是這樣。辯論往往很象爭論,假若你和班納特小姐能夠稍緩一下等我走出房間以後再,辯論那我是非常感激的。我走出去以後,你們便可以愛怎麼說我就怎麼說我了。」
伊麗莎白說:「你要這樣做,對我並沒有什麼損失;達西先生還是去把信寫好吧。」
達西先生聽從了她的意見,去把那封信寫好。
這件事過去以後,達西要求彬格萊小姐和伊麗莎白小姐賞賜他一點音樂聽聽,彬格萊小姐便敏捷地走鋼琴跟前,先客氣了一番,請伊麗莎白帶頭,伊麗莎白卻更加客氣、更加誠懇地推辭了,然後彬格萊小姐才在琴旁坐下來。
赫斯脫太太替她妹妹伴唱。當她們姐妹倆演奏的時候,伊麗莎白翻閲着鋼琴上的幾本琴譜,只見達西先生的眼睛總是望着她。如果說,這位了不起的人這樣看著她是出於愛慕之意,她可不大敢存這種奢望,不過,要是說達西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望着她,那就更說不通了。最後,她只得這樣想;她所以引起了達西的注意,大概是因為達西認為她比起在座的任何人來,都叫人看不順眼。她作出了這個假想之後,並沒有感到痛苦,因為她根本不喜歡他,因此不稀罕他的垂青。
彬格萊小姐彈了幾支意大利歌曲以後,便改彈了一些活潑的蘇格蘭曲子來變換變換情調。不大一會兒工夫,達西先生走到伊麗莎白跟前來,跟她說:
「班納特小姐,你是不是很想趁這個機會來跳一次蘇格蘭舞?」
伊麗莎白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他見她悶聲不響,覺得有點兒奇怪,便又問了她一次。
「噢,」她說,「我早就聽見了;可是我一下子拿不準應該怎樣回答你。當然,我知道你希望我回答一聲『是的』那你就會蔑視我的低級趣味,好讓你自己得意一番,只可惜我一向喜歡戳穿人家的詭計,作弄一下那些存心想要蔑視人的人。因此,我決定跟你說,我根本不愛跳蘇格蘭舞;這一下你可不敢蔑視我了吧。」
「果真不敢。」
伊麗莎白本來打算使他難堪一下,這會兒見他那麼體貼,倒楞住了。不過,伊麗莎白的為人一貫溫柔乖巧,不輕易得罪任何人,而達西又對她非常着迷,以前任何女人也不曾使他這樣着迷過。他不由得一本正經地想道,要不是她的親戚出身微賤,那我難免危險了。
彬格萊小姐見到這般光景,很是嫉妒,或者也可以說是她疑心病重,因此由疑而妒。於是她愈想把伊麗莎白攆走,就愈巴不得她的好朋友吉英病體趕快復元。
為了挑撥達西厭惡這位客人,她常常閒言閒語,說他跟伊麗莎白終將結成美滿良緣,而且估料着這一門良緣會給達西帶來多大幸福。
第二天彬格萊小姐跟達西兩人在矮樹林裡散步,彬格萊小姐說:「我希望將來有一天好事如願的時候,你得委婉地奉勸你那位岳母出言吐語要謹慎些,還有你那幾位小姨子,要是你能力辦得到,最好也得把她們那種醉心追求軍官的毛病醫治好。還有一件事,我真不好意思說出口;尊夫人有一點兒小脾氣,好象是自高自大,又好象是不懂禮貌,你也得儘力幫助她剋制一下。」
「關於促進我的家庭幸福方面,你還有什麼別的意見嗎?」
「噢,有的是。千萬把你姨丈人姨丈母的像掛到彭伯裡畫廊裡面去,就掛在你那位當法官的伯祖父大人遺象旁邊。你知道他們都是同行,只不過部門不同而已。至于尊夫人伊麗莎白,可千萬別讓別人替她畫像,天下哪一個畫家能夠把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睛畫得維妙維肖?」
「那雙眼睛的神氣確不容易描畫;可是眼睛的形狀和顏色,以及她的睫毛,都非常美妙,也許描畫得出來。」
他們正談得起勁和時候,忽然看見赫斯脫太太和伊麗莎白從另外一條路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