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西回答道:「一點兒影響也沒有,她跑過了這趟路以後,那雙眼睛更加明亮了。」說完這句話,屋子裡稍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赫斯脫太太又開口說話:
「我非常關心吉英·班納特……她倒的確是位可愛的姑娘……我誠心誠意地希望她好好兒攀門親事。只可惜遇到那樣的父母,加上還有那麼些下流的親戚,我怕她沒有什麼指望了。」
「我不是聽你說過,她有個姨爹在麥裡屯當律師嗎?」
「是呀;她們還有個舅舅住在齊普賽附近。」
「那真妙極了,」她的妹妹補充了一句,於是姐妹倆都縱情大笑。
彬格萊一聽此話,便大叫起來:「即使她們有多得數不清的舅舅,可以把整個齊普賽都塞滿,也不能把她們討人喜愛的地方減損分毫。」
「可是,她們倘使想嫁給有地位的男人,機會可就大大減少了,」達西回答道。
彬格萊先生沒有理睬為句話;他的姐妹們卻聽得非常得意,於是越發放肆無忌地拿班納特小姐的微賤的親戚開玩笑,開了老半天。
不過她們一離開了飯廳,就重新做出百般溫柔體貼的樣子,來到吉英房間裡,一直陪着她坐到喝咖啡的時候。吉英的病還不見好轉,伊麗莎白寸步不離地守着她,一直到黃昏,看見她睡着了,才放下了心,覺得自己應該到樓下去一趟(雖說她並不樂意下樓去)。走進客廳,她發覺大家正在玩牌,大家當時立刻邀她也來玩,可是她恐怕他們輸贏很大,便謝絶了,只推說放心不下姐姐,一會兒就得上樓去,她可以拿本書來消消遣遣。赫斯脫先生驚奇地朝她望了一下。
「你寧可看書,不要玩牌嗎?」他說。「這真是少有。」
彬格萊小姐說:「伊麗莎·班納特小姐瞧不起玩牌,她是個了不起的讀書人,對別的事都不感到樂趣。」
伊麗莎白嚷道:「這樣的誇獎我不敢當,這樣的責備我也不敢當,我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讀書人,很多東西我都感到樂趣。」
彬格萊先生說:「我斷定樂意照料你自己的姐姐,但願她快些復元,那你就會更加快活了。」
伊麗莎白從心底里感激他,然後走到一張放了幾本書的桌子跟前。他立刻要另外拿些書來給她……把他書房裡所有的書都拿來。「要是我的藏書多一些就好啦,無論是為你的益處着想,為我自己的面子着想;可是我是個懶鬼,藏書不多,讀過的就更少了。」伊麗莎白跟他說,房間裡那幾本書儘夠她看了。
彬格萊小姐說:「我很奇怪,爸爸怎麼只遣留下來了這麼幾本書。……達西先生,你在彭伯裡的那個藏書室真是好極了!」
達西說:「那有什麼稀奇。那是好幾代的成績啊。」
「你自己又添置了不少書,只看見你老是在買書。」
「我有現在這樣的日子過,自然不好意思疏忽家裡的藏書室。」
「疏忽!我相信凡是能為你那個高貴的地方嗇主觀的東西,你一件也沒疏忽過。……查爾斯,以後你自己建築住宅的時候,我只希望有彭伯裡一半那麼美麗就好了。」
「但願如此。」
「可是我還要竭力奉勸你就在那兒附近購買房產,而且要拿彭伯裡做個榜樣。全英國沒有哪一個郡比德比郡更好了。」
「我非常高興那麼辦。我真想乾脆就把彭伯裡買下來,只要達西肯賣。」
「我是在談談可能辦到的事情,查爾斯。」
「珈羅琳,我敢說,買下彭伯裡比仿照彭伯裡的式樣造房子,可能性更大些。」伊麗莎白聽這些話聽得出了神,弄得沒心思看書了,索性把書放在一旁,走到牌桌跟前,坐在彬格萊先生和他的妹妹之間,看他們鬥牌。
這時彬格萊小姐又問達西:「從春天到現在,達西長高了很多吧?她將來會長到我這麼高吧?」
「我想會吧。她現在大概有伊麗莎白·班納特小姐那麼高了,恐怕還要高一點。」
「我直想再見見她!我從來沒碰到過這麼使我喜愛的人。模樣兒那麼好,又那樣懂得禮貌,小小的年紀就出落得多才多藝,她的鋼琴真彈得高明極了。」
彬格萊先生說:「這真叫我驚奇,年輕的姑娘們怎麼一個個都有那麼大的能耐,把自己鍛鍊和多才多藝。」
「一個個年輕的姑娘們都是多才多藝!親受的查爾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呀?」
「是的,我認為一個個都是那樣。她們都會裝飾台桌,點綴屏風,編織錢袋。我簡直就沒有見過哪一位不是樣樣都會,而且每逢聽人談起一個年輕姑娘,,沒有哪一次不聽說她是多才多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