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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友諒既滅,荊湖諸郡多款附。至是王諭達曰:「今武昌既平,湖南列郡,相繼款附。然其間多陳氏部曲,觀望自疑,亦有山寨遺孽,憑恃險阻,聚眾殃民。今命爾案行其地,撫輯招徠,俾各安生業。或有恃險為盜者,即以兵除之,毋貽民患。」
戊戌,吳常遇春、鄧愈既平諸山寨,進次吉安。遇春遣人謂饒鼎臣曰:「吾今往取贛,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見。遇春命坐而飲之,又賜以衣服,遣歸,曰:「歸語而父,將欲何為,匿而不見?吾往矣,不能為爾留,可善自為計。」鼎臣即夜棄城走。遇春遂復吉安,乃引兵趨贛州。
壬寅,詔以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節制天下軍馬。
監察御史言:「綽斯戩矯殺丞相泰費音,盜用鈔板,私家草詔,任情放選,鬻獄賣官,費耗庫藏,居廟堂前後十數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至淪陷,乃誤國之奸臣,究其罪惡,大赦難原。曩者奸臣阿哈瑪特之死,剖棺戮屍,綽斯戩之罪,視阿哈瑪特有加,今雖死,必剖棺戮屍為宜。」詔從之。而台臣言猶不已,遂覆沒其家產,竄其子宣政使觀音努于遠方。
齊喇氏四世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鮮與比盛。而綽斯戩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為。遭時多事,顧乃守之以懦,濟之以貪,遂使天下之亂,日甚一日。論者謂元之亡,綽斯戩之罪居多。
乙巳,皇太子至冀寧,奏除前監察御史張楨為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
庫庫特穆爾將輔皇太子入討博囉特穆爾;遣使傳太子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
楨覆書曰:“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內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陝之區,所存無幾。江左日思薦食上國,荊楚、川蜀,淫名僭號,幸我有變,利我多虞。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藺之於趙,寇、賈之於漢乎?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禦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藉藉,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憂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仆今獻忠於閣下,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衛生靈,三也。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衛出公據國,至于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兌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後至于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于邪謀,遂成靈武之篡,千載之下,雖智辨百出,不能為雪。嗚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逞其得志。肆其寵樂,使忘其覺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閣下覽觀焉,苟謀出於萬全,詢之輿議,通其往來之使,達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則得其策矣。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宮在下者如寄,生民之優,國家之憂也,可不深思而熟計之哉!」庫庫特穆爾深納其說。
乙卯,張士誠自以其弟代達實特穆爾,為江浙行省左丞相。
時江浙右丞達蘭特穆爾,左右司郎中珍保,謅事士誠,多受金帛,數媒孽達實特穆爾之短。至是士信克安豐還,士誠乃使王晟等面數達實特穆爾過失,勒其移咨省院,自陳老病願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諸所常符印,而自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達實特穆爾于嘉興,士信峻垣牆以錮之。達實特穆爾日對妻妾,放歌自若。
士誠令有司公牘皆首稱吳王令旨,又諷行台為請實援于朝,行台御史大夫布哈特穆爾不從。乃使人至紹興索行台印章,布哈特穆爾封其印,置諸庫,曰:「我頭可斷,印不可與!」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從容沐浴更衣,與妻子訣,賦詩二章,乃仰藥死,臨終,擲杯地上曰:「逆賊,當繼我亡也!」達實特穆爾聞之,嘆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為!」遂命左右以藥酒進,飲之而死。士誠乃使載其柩及妻孥北返于京師。
布哈特穆爾,柰曼氏,行台御史大夫特默格子也。
是月,博囉特穆爾請誅狎臣圖囉特穆爾,罷三宮不急造作,沙汰宦官,裁減錢糧,禁止西蕃僧好事。
吳常遇春兵至贛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吳王令平章彭時中以兵會遇春等共擊之。天瑞守益堅,遇春乃浚壕立柵以困之。
張士信既為江浙丞相,建第宅東城下,號丞相府。張氏諸臣皆起於寒微,自謂化家為國以底小康,亦皆大起第宅,飾園池,畜聲妓,購圖畫,民間奇石名木,必見豪奪。士信後房百餘人,習天魔舞隊,園中採蓮舟楫,以沉檀為之。諸臣宴樂,率費米千石,居民趨附之者,輒得富貴。未幾,士信令潘元明守杭州而自還姑蘇,參軍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皆佞幸用事,彥文,山陰人,嘗賣藥;德新,雲陽人,善星卜;士信每倚以謀國。吳王聞之曰:「我諸事經心,法不輕恕,尚且有人欺我。張九四終歲不出門,不理政事,豈不受不欺乎!」時有市謡十七字曰:「丞相做事業,專用黃、蔡、葉,一朝西風起,乾鱉!」黃察,寓黃菜;西風,謂建康兵也。
九月,辛酉朔,宦官蘇隆濟岱,潛送宮女博果岱,出自順承門,以達于皇太子。
癸酉夜,天西北有紅光,至東而散。
辛巳,吳命中書省繪塑功臣像于卞壺及蔣子文廟,以時遣官致祭,其南昌府及康郎山、處州、金華、太平府各功臣廟,亦令有司依期致祭。其未褒贈者,論功定擬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