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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李邦寧,錢塘人,宋故小黃門也,宋亡,從瀛國公入見,世祖命給侍內庭。警敏稱上意,令學國書及諸番語,即通解,遂見親任。帝即位,進太醫院使。自帝初得疾至此,不離左右者十餘月。
癸亥,瓊州臨高縣那篷洞主王文何等作亂,伏誅。
阿裕爾巴裡巴特喇至懷州,所過郡縣供帳華侈,悉令撤去,嚴飭扈從毋擾民,民皆感悅。
是歲,大都留守鄭制宜卒。帝遇制宜特厚,每侍宴,輒不敢飲,終日無惰容。帝察其忠勤,屢賜內醖,輒持以奉母。帝聞之,特封其母蘇氏為潞國夫人。及制宜歿,追封澤國公,謚忠宣。
◎大德十一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大漸,免朝賀;癸酉,崩于玉德殿,國語稱鄂勒哲圖皇帝。
帝承世祖混一之後,善於守成;惟末年連歲寢疾,凡國家政事,內則決於宮壺,外則委于宰臣,幸去世祖未遠,守其成憲,不至廢墜。
乙亥,靈駕發引,葬起輦谷,從諸帝陵。
皇后巴約特氏,以己嘗謀出阿裕爾巴裡巴特喇及其母居懷州,至是恐其兄懷寧王哈尚立,必報前怨,乃命召安西王阿南達入京師,欲立之。左丞相阿固岱、平章賽音諤德齊、巴特瑪琳沁、巴延及諸王莽賴特穆爾陰左右之,謀斷哈尚歸路,奉皇后垂簾聽政,立安西王輔之。於是,阿固岱以祔廟及攝位事集廷臣議之,太常卿田忠良、御史中丞何瑋皆執不可,阿固岱變色曰:「制自天降耶?公等不畏死,敢沮大事!」瑋曰:「死畏不義爾;苟死於義,何畏!」議遂寢。
右丞相哈喇哈斯收百司符印,封府庫,稱疾,守宿掖門,內旨日數至,皆不聽。眾欲害之,未敢發。懷寧王適遣哈喇托克托計事京師,哈喇哈斯令急還報,復遣使南迎阿裕爾巴裡巴特喇于懷州。
使至懷州,阿裕爾巴裡巴特喇疑未行,其傅李孟曰:「支子不嗣,世祖之典訓也。今宮車晏駕,大太子遠在萬里,宗廟社稷危疑之秋,殿下當奉大母急還宮庭,以折奸謀,安人心;不然,國家安危,未可保也。」阿裕爾巴裡巴特喇猶豫未決,孟復進曰:「邪謀得成,以一紙書召還,則殿下母子且不自保,豈暇論宗族乎!」阿裕爾巴裡巴特喇大悟,乃奉其母行。
先遣孟趨哈喇哈斯所覘之。適皇后使問疾哈喇哈斯所,孟入,長揖,引其手診之,眾謂孟醫也,不疑之。既而知安西王即位有日,還告曰:「事急矣,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不可不早圖之。」左右之人皆不能決,或曰:「皇后深居九重,八璽在手,四衛之士,一呼而應者累萬。安西王府中,從者如林,殿下侍衛單寡,不過數十人,兵仗不備,奮赤手而往,事未必濟。不如靜守,以待大太子之至,然後圖之,未晚也。」。孟曰:「群邪違棄祖訓,黨附中宮,欲立庶子,天命人心,必皆弗與。殿下入造內廷,以大義責之,則凡知君臣之義者,無不捨彼為殿不用,何求而弗獲!克清宮禁,以迎大兄之至,不亦可乎?且安西既正位號,縱大太子至,彼安肯兩手進璽,退就籓國,必將鬥于國中,生民塗炭,宗社危矣。且危身以及其親,非孝也;遣禍難於大兄,非弟也;得時弗為,非智也;監機不斷,非勇也;仗義而動,事必萬全。」阿裕爾巴裡巴特喇曰:「當以卜決之。」命召卜人。有儒服持囊游于市者,召之至,孟出迎,語之曰:「大事待汝而決,但言其吉。」乃人筮,遇《乾》之《睽》,立而獻卦曰:「卦大吉。乾,剛也;睽,外也;以剛處外,乃定內也。君子乾乾,行事也;飛龍在天,上治也;輿曳牛,掣其人,耏龍劓,內兌廢也;厥宗噬膚,往必濟也;大君外至,明相麗也;乾而不乾,事乃睽也;剛運善斷,無惑疑也。」孟曰:「筮不違人,是謂大同,時不可以失。」阿裕爾巴裡巴特喇喜,振袖而起。眾翼之登騎,諸臣皆步從。
至衛輝,經比干墓,顧左右曰:「紂內荒于色,毒痡四海,比干諫,紂刳其心,遂失天下。」令祀比干墓,為後世勸。至漳水,值大風雪,田叟有以孟粥進者。近侍卻不受,阿裕爾巴裡巴特喇曰:「漢光武嘗為寇兵所迫,食豆粥。大丈夫不備嘗艱阻,往往不知稼穡艱難,以致驕惰。」命取食之。賜叟綾一匹,慰遣之。
二月,辛亥,阿裕爾巴裡巴特喇至大都,與母鴻吉哩氏人內,哭盡哀,復出居舊邸。
安西之黨見阿裕爾巴裡巴特喇既至,遂謀以三月三日偽賀其生辰,因以舉事。阿實克布哈知之,言于哈喇哈斯,且曰;「先人者勝,後人者敗。後一垂簾聽政,我等皆受制於人矣,不若先事而起。」哈喇哈斯曰:「善!」夜,遣人啟阿裕爾巴裡巴特喇曰:「懷寧王遠,不能速至,恐變生不測,當先事而發。」
阿裕爾巴裡巴特喇復遣都萬戶囊嘉特詣諸王圖喇定計,囊嘉特力贊之,乃先二日,以三月丙寅率衛士入內,稱懷寧王遣使召安西王計事。至即並諸王莽賚特穆爾執之,鞫問,辭服,械送上都。收阿固岱、巴特瑪琳沁、賽音諤德齊、巴延等,誅之。
諸王庫庫楚、伊克圖進曰:「今罪人斯得,太子實世祖之孫,宜早正大位。」阿裕爾巴裡巴特喇曰:「王何為出此言也!彼惡人潛結宮壺,亂我家法,故誅之,豈欲作威福以覬望神器耶!懷寧王,吾兄也,宜正大位,已遣使奉璽北迎之矣。」遂自稱監國,與哈喇哈斯日夜居禁中以備變。
監國命李孟參知政事。孟損益庶務,裁抑僥倖,群小皆不樂。既而曰:「執政大臣,當自天子親用,今鑾輿在道,孟未見顏色,誠不敢冒大任。」固辭,弗許,遂逃去,不知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