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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恆兵至清遠,宋王道夫迎戰,大敗。恆遂擊凌震,震又敗。道夫、震並棄廣州遁,恆入廣州,以待張弘范。
十二月,己卯朔,簽書四川行樞密院昝順招都掌蠻內附。
壬午,宋王道夫、凌震攻廣州,與李恆復戰,兵敗,震走厓山,與翟國秀軍合。
文天祥屯潮陽,鄒洬、劉子俊皆集師會之,遂討劇盜陳懿、劉興于潮。興死,懿遁,以海舟導張弘范兵濟潮陽。天祥帥麾下走海豐,先鋒將張弘正追之。天祥方飯五坡嶺,弘正兵突至,眾不及戰,天祥遂被執。吞腦子,不死,鄒洬自剄。劉子俊自詭為天祥,冀天祥可間走也!別隊執天祥至,相遇于途,各爭真偽,得實,遂烹子俊。天祥至潮陽,見弘范,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弘范曰:「忠義人也。」釋其縛,以客禮之。天祥固請死,弘范不許,處之舟中,族屬被俘者悉還之。子俊,廬陵人也。
丙午,禁玉泉山樵採、漁弋。
戊申,封伯夷為昭義清惠公,叔齊為崇讓仁惠公。
導肥河入于巂阝,淤陂皆為良田。
會諸王于大都,以臨字所俘寶玉器幣分賜之。
江南釋放總統嘉木揚喇勒智,怙恩橫肆,窮驕極淫,以是月帥徒役頓蕭山,發宋寧宗、理宗、度宗、楊後四陵。宋陵使中官羅銑,守陵不去,與之力爭,兇徒痛棰銑,脅之以刃,銑慟哭而去。乃大肆發掘,得寶玉極多。截理宗頂以為飲器,充骨草莽間。是夕,聞四山皆有哭聲。山陰唐珏聞之,痛憤,亟貨傢具,執券行貸得金,具酒醪,市羊豕,邀裡中少年狎坐轟飲。酒酣,少年起請曰:「君儒者,若是,將何為焉?珏慘然具以告,願收遺骸共瘞之。眾謝曰:“諾。」中一少年曰:「總浮屠眈眈虎視,事露奈何?」珏曰:「余固籌之矣。今四郊多暴骨,竄取以易,誰復知之!」乃造數木函,刻紀年一字為號,分委而散遣之。眾如珏指,夜,往拾遺骸,詰朝來集,出白金羡餘酬之。既而嘉木揚喇勒智復發徽、高、孝、光四陵及諸後陵,徽宗柩中止有朽木一段,邢後柩惟鐵燈檠一枚而已。宋太學生東嘉林景熙,故與珏善,乃托為丐者,背竹籮,手持竹夾,遇物即拾,以投籮中,鑄銀作小牌,系于腰間,取賂西僧,曰:「余不敢望,得高宗、孝宗足矣。」西僧左右之,果得兩朝骨,為兩函貯之,託言拂經,遂與珏所得之骨並瘞蘭亭山南,移常朝殿冬青樹植其上以識。
未幾,嘉木揚喇勒智下令,裒諸陵骨,雜置牛馬枯骼中,建白塔于故宮。欲取宋高宗所書《九經》石刻以築基,杭州總管府推官申屠致遠力拒之,乃止。塔成,名曰鎮南,以厭勝之。杭人悲感,不忍仰視。蓋珏等事甚秘,杭人未有知者。
方珏等之始謀拾骨也,宋將作監簿山陰王英孫持其議,東陽鄭宗仁襄其役,長溪謝翱為之籌畫。翱,故文天祥之各也。遇寒食,則相與密祭之,久之,事漸泄,人多指目珏、景熙,謂旦夕禍且不測。珏、景熙亦自承,不以為懼。事幸不發,人皆稱曰唐、林二義士。
是歲,雲南行省奏招降諸蠻城砦一百二十餘所,安西王相府奏西蜀俱平。
○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六年
宋祥興二年。己卯,一二七九年
春,正月,甲寅,禁無籍軍侵掠平民。時諸王質弼特穆爾所部,為暴尤甚,命捕為首者置之法。
辛酉,宋合州安撫使王立以城降。
先是東川長院恥功不成,乃辭西川而自以兵圍合州。立與東川有深怨,懼降而受戮,乃遣間使納款于西川。安西王相李德輝,單舸至城下,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罷置其吏,合人德之。東川行院與德輝發功,因奏立久抗王師,嘗指斥憲宗,宜殺之。降臣李諒亦論立前殺其妻子,有其財物,遂詔殺立,籍其家貧償諒。既而安西王具立隆附本末來上,具言東川院臣憤德輝受降之故,誣奏誅立。樞密院亦以前奏為非,帝怒曰:「卿視人命若戲耶?前遣使,計殺立久矣,今追悔何及?」會安西王使再至,言未殺立。乃詔立入覲,命為潼川路安撫使、知合州事。
張弘范由潮陽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門,獲斥候將劉青、顧凱,知宋主所在。壬戌,弘范兵至厓山。
或謂張世傑曰:「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先據之!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世傑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動則必散,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決勝負。」遂焚行朝草市,結大舶千餘,作一字陳,碇海中,中艫外舳,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柵如城堞,奉宋主居其間為死計,人皆危之。
厓山北水淺,舟膠不可進。弘范由山東轉而南,入大洋,與世傑之師相遇,薄之,且出奇兵斷宋軍汲路,世傑舟堅不能動。弘范乃舟載茅茨,沃以膏脂,乘風縱火焚之。世傑戰覘皆涂泥,縛長木以拒火,舟不爇,弘范無如之何。時世傑有韓氏甥,在弘范軍中,弘范署為萬戶府經歷,三遣諭禍福。世傑不從,曰:「吾知降,生且富貴。但為主死,不移也!」因曆數古忠臣以答之。弘范乃強文天祥為書招世傑,天祥曰:「吾不能扞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固強之,天祥遂書所過《零丁洋詩》與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清!」弘范笑而止。復遣人語厓山士民曰:「汝陳丞相已去,文丞相已執,汝復欲何為?」士民亦無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