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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妃焦急萬分,與群臣會議數次,欲召宋州節度使高行周,河陽節度使武行德,共商拒守事宜。使命迭發,並不見到,德妃乃召語群臣道:「我母子為蕭翰所逼,應該滅亡,諸公無罪,可早迎新主,自求多福,勿以我母子為念!」說至此,那兩眶鳳目中,已墮落無數珠淚。花見羞要變成花見憐了。大眾也被感觸,無不泣下。忽有一人啟口道:「河東兵迂道來此,勢必勞敝,今若調集諸營,與遼將併力拒守,以逸待勞,不致坐失,能有一月相持,北救必至,當可無慮。」德妃道:「我母子系亡國殘餘,怎敢與人爭奪天下,若新主憫我苦衷,知我為遼所劫,或尚肯宥我餘生。今別籌抵制,惹動敵怒,我母子死不足惜,恐全城且從此塗炭了!」是謂婦人之仁,但此外亦別無良策。大眾聞言,尚交相聚論,主張堅守。三司使劉審交道:「城中公私俱盡,遺民無幾,若更受圍一月,必無噍類。願諸公勿復堅持,一聽太妃處分!」眾始無言。德妃再與群臣議定,遣使奉表洛陽,迎接劉知遠。表文首署名銜,乃是臣梁王權知軍國事李從益數字,從益出居私第,專候劉知遠到來。
知遠至洛陽後,兩京文武百官,陸續迎謁。至從益表至,因命鄭州防禦使郭從義,領兵數千,先入大梁清宮。臨行時密諭從義道:「李從益母子,並非真心迎我,我聞他曾召高行周等,與我相爭,行周等不肯應召,始窮蹙無法,遣使表迎。汝入大梁,可先除此二人,切切勿誤!」郭從義奉命即行,到了大梁,便率兵圍住從益私第,傳知遠命,迫令從益母子自殺。王德妃臨死大呼道:「我家母子,究負何罪,何不留我兒在世,使每歲寒食節,持一盂麥飯,祭掃徽陵呢!」說畢,乃與從益伏劍自盡。
大梁城中,多為悲惋,惟從義遣人報命。劉知遠獨歡慰異常,未免太忍。乃啟行入大梁,汴城百官,爭往滎陽迎駕。遼將劉祚,無法歸國,亦只好隨同迎降。知遠縱轡入城,禦殿受賀,下詔大赦。凡遼主所除節度使,下至將吏,各安職任,不複變更。乃稱汴梁為東京,國號大漢,惟尚用天福年號。顧語左右道:「我實未忍忘晉呢!」還要騙人。嗣是封賞功臣,犒勞兵士,當然有一番忙碌。小子述不勝述,姑從闕如。
當時各道鎮帥,先後納款。就是吳越、湘南、南平三鎮,亦遣人表賀。大漢皇帝劉知遠,得晉版圖,南面垂裳,又是一新朝氣象了。可惜不長。南唐主李璟,當遼主入汴時,曾派使賀遼,且請詣長安修復諸陵,即唐高祖太宗諸陵。遼主不許。會晉密州刺史皇甫暉,棣州刺史王建,皆避遼奔唐,淮北賊帥,亦多向江南請命。唐史館修撰韓熙載上疏道:「陛下恢復祖業,正在今日。若虜主北歸,中原有主,恐已落人後,必至規復無期。」唐主覽書感嘆,頗欲出師,怎奈福州軍事,尚未成功,反且敗報傳來,喪師不少,自慨國威已挫,哪裡還能規取中原。
福州李達,得吳越援軍,與唐兵相持,小子前已敘過。見三十五回。兩下里攻守踰年,未判成敗。吳越復令水軍統帥余安,領着戰艦千艘,續援福州,行抵白蝦浦,海岸泥淖,須先布竹簀,方可登岸。唐兵在城南瞧著,彎弓競射,簀不得施。余安正沒法擺佈,靜待多時,既而箭聲已歇,便縱兵布簀,悉數登岸,進擊唐兵。唐將馮延魯,抵擋不住,棄師先走,冤冤枉枉的死了多人,並陣亡良將孟堅。原來唐兵停射,系是延魯主見,延魯欲縱敵登岸,盡加殲除,孟堅苦諫不從。至吳越兵登岸,大呼奮擊,鋭不可當。延魯遁去,孟堅戰死。唐將留從效、王建封等,亦相繼披靡,城中兵又出來夾攻,大破唐兵,屍橫遍野。還虧唐帥王崇文,親督牙兵三百人,斷住後路,且戰且行,才得保全殘眾,走歸江南。這番唐兵敗衄,喪師二萬餘人,委棄軍資器械,至數十萬,府庫一空,兵威大損。
唐主以陳覺矯詔,馮延魯失策,咎止二人,擬正法以謝中外,余皆赦免。御史江文蔚本系中原文士,與韓熙載同具盛名,熙載奔唐,文蔚亦坐安重榮叛黨,懼罪南奔。安重榮事見三十一回。唐主喜他能文,令充諫職,他見唐主詔敕只罪陳覺、馮延魯,不及馮延己、魏岑,心下大為不平,遂對仗糾彈,上書達數千言。說得淋漓痛快,小子不忍割愛,因限于篇幅,節錄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