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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業返報延羲,延羲遂自稱閩王,易名為曦,改元永隆。訃聞鄰國,反說是宸衛都所弒,假意改葬故主,謚昶為康宗,一面向晉稱藩,遣商人間道上表。晉乃遣使至閩,授曦為檢校太師中書令,福州威武軍節度使,兼封閩國王。曦雖受晉命,一切措施,仍如帝制。天師陳守元等,已為重遇所殺,更命泉州刺史,誅死林興,用太子太傅致仕李真為司空,兼同平章事,閩中粗安。
曦因宮闕俱焚,另造新宮居住,冊李真女為皇后。曦性嗜酒,後性亦嗜酒,一雙夫婦,統視杯中物為性命。閩主累世嗜飲,應改稱為酒國。所以終日痛飲,不醉不休。一日在九龍殿宴集群臣,從子繼柔在側,向不能飲,偏曦今概酌巨觥,不得少減。繼柔實飲不下去,伺曦旁顧,傾酒壺中,不意被曦瞧著,怒他違令,竟命推出斬首。群臣相顧駭愕,不知所措,勉強飲了數觥,偷看曦面,亦有醉容,便陸續逃席,退出殿外。只翰林學士周維岳,尚在席中。曦醉眼模糊,顧左右道:「下面坐著,系是何人?」左右答是維岳,曦微笑道:「維岳身子矮小,為何獨能容酒?」左右道:「酒有別腸,不在長大。」曦作色道:「酒果有別腸麼?可捽他下殿,剖腹驗腸。」此語說出,嚇得維岳魂不附身,面無人色。幸虧左右代為解免,向曦稟白道:「陛下如殺維岳,何人侍陛下終飲?」曦乃免殺維岳,叱令退去。維岳忙磕頭謝恩,急趨而出,三腳兩步的逃回私第。
泉州刺史余廷英,嘗矯曦命,掠取良家女,曦聞報大怒,即欲加誅。廷英即進買宴錢十萬緡,曦尚是嫌少,便道:「皇后土貢,奈何沒有!」廷英乃復獻皇后錢十萬,因得赦罪。
曦嘗嫁女,全朝士盡獻賀禮,否則加笞。御史劉贊,坐不糾舉,亦將笞責。諫議大夫鄭元弼,入朝面諍,曦叱責道:「卿何如魏鄭公,乃敢來強諫麼?」元弼答道:「陛下似唐太宗,臣亦敢自擬魏徵了!」曦乃心喜,釋贊不笞。
曦又納金吾使尚保殷女為妃,尚妃生有殊色,甚得寵幸。每當曦酣醉時,妃欲殺即殺,欲宥即宥,朝臣時虞不測。曦弟延政,出任建州刺史,屢上書規兄,曦不但不從,反覆書痛詈,且遣親吏鄴翹,監建州軍。
翹與延政議事,屢起齟齬,翹語延政道:「公欲反麼!」延政遽起,欲拔劍斬翹。翹狂奔而出,往投南鎮,依監軍杜漢崇。延政發兵進攻,南鎮兵潰,翹與漢崇俱逃回福州。曦見二人奔歸,乃遣統軍使潘師逵、吳行真等,率兵四萬,往擊延政。兵至建州城下,分扎二營,師逵駐城西,行真駐城南,皆阻水自固,所有城外廬舍,悉數焚燬。鎮日裡煙霧迷蒙。延政登城四顧,未免驚心,亟遣使至吳越乞援。吳越王元瓘,命同平章事仰仁詮,都監使薛萬忠,領兵救建州。兵尚未至,那延政已攻破閩軍,殺退大敵。原來師逵在營,輕率寡謀,被延政探悉情形,先遣將林漢徽等,出兵挑戰,誘至茶山,由城中出軍接應,兩路夾攻,斬首千餘級。越宿復募敢死士千餘人,昏暮渡水,潛劫師逵營,因風縱火,城上鼓噪助威,嚇得師逵腳忙手亂,闖營出奔。湊巧碰着建州都頭陳誨,一槍刺去,墜落馬下,再復一槍,斷送性命。餘眾四潰。待至黎明,整兵再攻行真寨,行真聞潘營盡覆,正想遁走,驀聞鼓聲遙震,亟棄營奔逃。建州兵追殺一陣,約死萬餘人。延政遂分兵進取水平、順昌二城。
會值吳越兵至,延政出牛酒犒師,說是閩軍敗去,請他回軍。偏仰仁詮等不肯空回,竟至城西北隅下營,想與建州為難。正是多事。建州已經過兩戰,人馬勞乏,更因分兵出攻,愈覺空虛,不得已想出一策,延入名幕,寫了一封急書,遣人詣閩求救,閩主曦本與延政為敵。得了來書,怎肯遽允,但書中說得異常懇切,引着鬩牆禦侮的大義,前來勸勉,乃令泉州刺史王繼業為行營都統,率兵二萬馳援,並遣輕兵絶吳越糧道。吳越軍食盡欲歸,由延政麾兵出擊,大破吳越軍,俘斬萬計,仁詮等倉皇竄免。這叫做自討苦吃。
延政乃遣牙將賫了誓書,女奴捧了香爐,赴閩盟曦。曦與建州牙將,同至太祖審知墓前,歃血與盟,總算是罷戰息爭,再惇睦誼。但宿嫌未泯,總不能貫徹始終。
未幾延政添築建州城,周圍二十里,一面向閩王乞請,擬升建州為威武軍,自為節度使。曦以威武軍是福州定名,不應復稱,但稱建州為鎮安軍,授延政節度使,加封富沙王。延政復改鎮安為鎮武,不從曦議。曦因是復忌延政。
汀州刺史延喜,系是曦弟,曦疑他與延政通謀,發兵捕歸。又聞延政與繼業書,有勾通意,因即召繼業還閩,賜死郊外。並殺繼業子于泉州,別授繼嚴為刺史。後來複疑及繼嚴,罷歸酖死,專用子亞澄同平章事,掌判六軍諸衛,自稱為大閩皇。已而僭號為帝,授子亞澄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封長樂王。尋且加封閩王。王延政亦自稱兵馬大元帥,與曦失和,再行攻擊,兩下互有勝負。至晉天福八年,也公然稱帝。國號殷,改元天德,偌大一個閩國,生出了兩個皇帝來。彷彿兩頭蛇。小子有詩嘆道:
鬩牆構釁肇兵爭,寧識君臣與弟兄!
分守一隅蝸角似,如何同氣不同情!
閩亂未靖,晉廷亦變故多端,俟小子下回再表。
第三十一回 討叛鎮行宮遣將 納叔母嗣主亂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