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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郎魏了翁、考功員外郎洪咨夔相繼言竑之冤。禮部侍郎、直學士院真德秀入見,奏曰:「我朝立國,根本仁義,先正名分。陛下初膺大寶,不幸處人倫之變有所未盡,流聞四方,所損非淺。霅川之變,非濟王本志,前有避匿之跡,後聞捕討之謀,情狀本末,灼然可見。願詔有司,討論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行之。雖濟王未有子息,興滅繼絶,在陛下耳。」帝曰:「朝廷待濟王亦至矣。德秀曰:“若謂此事處置盡善,臣未敢以為然。觀舜所以處象,則陛下不及舜明甚。人主但當以二帝、三王為師,秦、漢以下人君,舉動皆不合理,難以為法。」帝曰:「亦是一時倉卒耳。」德秀曰:「此已往之咎。惟願陛下知有此失,益講學進道,以贖前愆,以收人心。昔太平興國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師王溥等議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後有詔裁決,以大事不可輕也。慶歷間求西帥,必取當世第一流;宰相呂夷簡至忘仇薦進,以重任不可輕也。邇者霅川之獄,未聞有參聽于槐棘之下;又如淮、蜀二閫之除,皆出僉論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與眾共之?朝廷之於天下,當如天地之於萬物,栽培傾覆,付之公心,不可使有一毫私意于其間。當乾道、淳熙間,有位於朝者,以饋遺及門為恥;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為羞。今貨賂公行,薰染成風,恬不知怪,治世氣象,欲其寬裕,不欲其迫蹙。曩者以訛言之令,至于流竄、殺戮,都邑之民,搖手相戒。朝廷之上,敏鋭之士,多於老成,政事之才,富於經術。雖嘗以耆舊褒傅伯成、楊簡,以學行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趙蕃、楊宰,至于忠亮敢言如陳宓、徐僑,皆未蒙錄用。願處伯成、簡于內祠,中行于經幄,擢宓僑於言路,不獨人主賴其益,朝列新進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簡皆年逾八十,縱使召之不至,必能用囊封以進忠言。」又言:「長人之官,撫字不聞,叨忄質日甚。」帝曰:「如何無一廉者?」又問:「何以革之?」德秀言:「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間,示以意向。」帝又問:「卿曾見有何廉吏?」德秀以袁州守趙{政}夫對,因言:「崔與之帥蜀,楊長孺帥閩,皆有廉聲,臣一時不能悉數,乞廣加咨訪。」史彌遠深忌之。
甲申,程珌進讀《三朝寶訓》,言曰:「藝祖皇帝受禪之初,與三軍約,不許殺戮一人,自此聖聖相承,守為家法。」帝曰:「祖宗以仁立國,朕當以仁守之。」帝又問:「《寶訓》中云:『治世少而亂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珌言:治世所以少,亂世所以多者,正緣君子少而小人多也。蓋君子初未嘗少,聖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嘗多,庸君出而小人多。”帝曰:「然。」
己丑,朱端常言:「蜀士當得郡者,紹興以前悉親詣闕下,廟堂因得以審其人物而進退之。自慶元以來,以自作差壁,則馳牘干請。今請除曾任太守有治效人外,必令親到堂除授,奏事訖之任,次任與免。」從之。
己丑,詔曰;「朕初纂丕圖,亟受慈訓,既禦經幄,日親群儒,深念進德立治之本,實由典學,朝夕罔敢怠忽。尚賴諸賢悉心啟迪,無有所隱,朕當垂聽,益加自勉。」
二月,壬辰朔,雪。
蒙古武仙聞彭義斌復山東州縣,乃叛蒙古,殺河北西路都元帥史天倪。天倪弟天澤,時護母歸燕,府僚王縉、王守道追及天澤于道,告之故,且曰:「變起倉卒,部曲散在近郊,公能回轡,不招自至。」天澤曰:「不共國之仇,死亦當從,況未必死耶!」遂傾資裝,易鎧仗,南還,遣監軍李伯佑詣國王富珠哩言狀,且請濟師。富珠哩即命天澤嗣兄職,遣薩訥台率鋭卒三千授之,合勢進攻。仙將葛鐵槍擁眾來拒,天澤迎擊之。生擒鐵槍,餘眾潰。乘勝至中山,略無極,拔趙州,仙敗,奔西山。既而天澤進兵,遂復真定。富珠哩,穆呼哩子也。。
癸巳,朱着、王暨進讀《高宗寶訓孝德卷》終,着言:「高宗當中興艱難之初,欽事慈寧太后,始終極孝;願陛下以高宗為法。」帝嘉納,忽愀然曰:「雪作非時,朕終夜為之不安,當益恐懼修德,凡有闕失,無忘忠告。」
甲午,詔:「故太師、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鄂王岳飛改謚忠武。」
丙申,以師彌嗣秀王。師彌,秀王第二子也。潘壬之變,師彌避居菁山園廟;至是獎其能守園陵,故躐等升嗣。
戊戌,詔:「福州、溫州各添教官一員。」
甲辰,蠲兩浙州軍屬縣官私僦錢有差。
許國至鎮,李全妻楊妙真效迓,國辭不見,妙真慚而歸。
國既視事,痛抑北軍,有與南軍競者,無曲直,偏坐之,犒賞十損八九。全自青州致書於國,國誇于眾曰:「全仰賴我養育,我略示威,即奔走不暇矣。」
全因留青州,國不能致,乃數致厚饋,邀全還。劉慶福亦使人覘國意,國左右語覘者曰:「制置無害汝等意。」慶福以報全。全集將校曰:「我不參制閫,則曲在我,今不計生死,必往見。」遂還楚州上謁。賓贊戒全曰:「節使當庭趨,制使必免禮。」及庭趨,國端坐納全拜。全退,怒曰:「全歸朝,拜人多矣,但恨汝非文臣,本與我等。汝向以淮西都統謁賈制帥,亦免汝拜。汝有何勛業,一旦位我上,便不相假借耶?全赤心報朝廷,不反也。」國繼設盛會宴全,遺勞加厚,全終不樂。慶福謁國之幕客章夢先,夢先令隔簾貌喏,慶福亦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