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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書舍人陳傅良上疏曰:’陛下之不過重華宮者,特誤有所疑,而積憂成疾以至此爾。臣嘗即陛下之心反覆論之,竊自謂深切,陛下亦既許之矣。未幾中變,以誤為實而開無端之釁,以疑為真而成不療之疾,是陛下自貽禍也。”給事中謝深甫言:「父子至親,天理昭然,太上之愛陛下,亦猶陛下之愛嘉王。太上春秋高,千秋萬歲後,陛下何以見天下!」帝感悟,甲申,命駕往朝,百官班立以俟。帝出至禦屏,李後輓留曰:「天寒,官家且飲酒。」百僚侍衛相顧莫敢言。傅良趨進引帝裾,請毋入,因至屏後。後叱曰:「此何地!秀才欲砍頭耶?」傅良痛哭于庭,後使人問曰:「此何禮也?」傅良曰:「子諫父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後益怒,遂傳旨,罷,還內。傅良下殿徑行,詔改秘閣修撰,不受。
戊子,着作郎沈有開、秘書郎彭龜年、禮部侍郎倪思、國子錄王介等皆上疏請朝。不從。會上召嘉王,倪思言:「壽皇欲見陛下,亦猶陛下之於嘉王也。」帝為動容。時李後浸預政,思進講姜氏會齊侯于濼,因言:「人主治國,必自齊家始。家之不能齊者,有其漸也,始於褻狎,終於恣橫,卒至于陰陽易位,內外無別,甚則離間父子。漢之呂氏、唐之武、韋,幾至亂亡,不但魯莊公也。」帝悚然。趙汝愚同侍經筵,退,語人曰:「讜直如此,吾輩不逮也!」帝怒,出思知紹興府。
癸未,夏國主仁孝卒,年七十,國中謚為聖德皇帝,廟號仁宗,陵號壽陵。仁孝重文學,然權臣擅國,兵政衰弱。子純佑立,改元天慶。
冬,十月,己酉,朝獻景靈宮。夜,地震。庚戌,朝獻於景靈宮。夜,又地震。
壬子,秘書省官請朝重華宮,疏三上,不報。
工部尚書趙彥逾等上書重華宮,乞慶會節勿降旨免朝。壽皇曰:「朕自秋涼以來,思與皇帝相見。卿等奏疏,已令進禦前矣。」明日,會慶節,帝以疾,不果朝。葛邲率百官賀于重華宮。侍從上章,居家待罪,詔不許。
嘉王府翊善黃裳,力勸帝朝重華,帝曰:「內侍楊舜卿告朕勿往。」裳即上疏請誅舜卿,台諫張叔椿、章穎上疏乞罷黜,太學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上書請朝重華,皆不報。
起居舍人彭龜年奏言:「臣所居之官,以記注人君言動為職。車駕不過宮問安,如此書者殆數十,恐非所以示後。」又言:「陛下誤以臣充嘉王府講讀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道。臣聞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豈若身之切哉!」不報。
庚申,帝將朝重華宮,復稱疾不行。丞相以下上疏自劾,請罷政,不報。
黃裳嘗病疽,及是憂憤,創復作,乃上疏曰:「陛下之於壽皇,未盡孝敬之道者,必有所疑也。臣竊推致疑之因,陛下無乃以焚廩、浚井之事為憂乎?夫焚廩、浚井,在當時或有之;壽皇之子唯陛下一人,陛下違豫,壽皇焚香祝天,為陛下祈禱,愛子如此,則焚廩、浚井之事,臣有以知其必無也,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肅宗之事為憂乎?肅宗即位靈武,非明皇意,故不能無疑。壽皇當未倦勤,親挈神器授之陛下,揖遜之風,同符堯、舜,與明皇之事不可同日而語矣,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衛輒之事為憂乎?輒與蒯瞶,父子爭國;壽皇老且病,乃頤神北宮以保康寧,非有爭心也,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孟子責善為疑乎?父子責善,本生於愛,惟知者能知此理,則何至于相矣!壽皇願陛下為聖帝,責善之心出於仁愛,非賊恩也,陛下何疑焉!乃若可疑則有之:貴為天子,不以孝聞,敵國將肆輕侮,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小人將起為亂,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江外官軍,豈無它志?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事有不須疑者則疑之,其必可疑者反不以為疑,顛倒錯亂,莫甚于此!禍亂之萌,近在旦夕,宜及今幡然改過,整聖駕,謁兩宮,則天下慕義矣。」
金主好文學,嘗嘆文士無及黨懷英者,完顏守貞奏進士中若趙渢等甚有時譽。金主曰:「出倫者難得爾。」守貞曰:「間世之才,自古所難。國家培養久,則人才將自出矣。」守貞因言:國家選舉之法,惟女真進士,得人居多,此舉宜增取。其諸司局承應人,舊無出身,大定後才許任使。經童之科,古不常設;唐以諸道表薦,或取五人至十人,近代以為無補罷之;皇統間取及五十人,因為常選,天德間尋罷。陛下即位,復立是科,取及百人。誠恐積久不勝銓擬,宜稍裁抑,以清流品。”又言節用省費之道,金主嘉納。旋詔有司,會試毋限人數。
趙彥逾等復力請帝朝重華。十一月,戊寅,帝始往朝。
尚書左選郎官葉適奏:「自今宜于過宮之日,令宰執、侍從先詣起居,異時兩宮聖意有難言者,自可因此傳到,則責任有歸,不可復使近習小人增損語言以生疑惑。」不報。
庚辰,留正赴都堂視事。命姜特立還浙東。日中黑子滅。正出城待罪凡百四十日,帝遣左司郎中徐誼諭旨,乃復入。
布衣王孝禮言:「今年冬至,日影表當在十九日壬午,而《會元歷》乃在二十日癸未,請將修內作所掌銅表圭降付太史局測驗。」從之。
丙戌,金詔:「諸職官以臓污不職被罪、以廉能獲升者,令隨路京府州縣列其姓名,揭之公署,以示懲勸。」
十二月,戊戌,帝朝重華宮。
金判定武軍節度使鄭王永蹈,以謀反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