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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太后禦黑竹輿,從四老宮監出宮。太后不登樓,內侍報帝,密語帝曰:「太后欲出門諭諸軍,如何?」執政皆以為不可,曰:「若為邀去,奈何?」勝非曰:「必不敢!臣請從太后出,傳道語言,可觀群凶之意。」遂肩輿出立樓前見傅等,執政皆從之。傅、正彥拜于輿前曰:「今百姓無辜,肝腦塗地,望太后為天下主張。」太后曰:「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度,童貫起邊事,所以招致金人,養成今日之禍,豈關今上皇帝事!況皇帝聖孝,初無失德,止為黃潛善、汪伯彥所誤,今已竄逐,統制豈不知!」傅曰:「臣等已議定,豈可猶豫!」太后曰:「待依所請,且權同聽政。」傅等抗言必欲立皇子,太后曰:「以承平時,此事猶不易。況今強敵在外,皇子幼小,決不可行。不得已,當與皇帝同聽政。」正彥曰:「今日大計已定,有死無二,望太后早賜許可。」太后曰:「皇子方三歲,以婦人之身,簾前抱三歲小兒,何以令天下!敵國聞之,豈不轉加輕侮?傅、正彥號哭固請,太后不聽。」傅、正彥呼其眾曰:「太后不允所請,吾當解衣就戮。」遂作解衣袒背之狀。太后復呼之曰:「統制名家子孫,豈不明曉?今日之事,實難聽從。」傅曰:「三軍之士,自早至今未飯,事久不決,恐生它變。」顧朱勝非曰:「相公何無一言?今日大事,正要大臣果決。」勝非不能對。適顏岐自帝前來,奏太后曰:「皇帝令臣奏知,已決意從苗傅所請,乞太后宣諭。」太后猶不允。傅等語言益迫。
太后還入門,帝遣白以事無可奈何,須禪位。勝非泣曰:「逆謀一至于此,臣位宰臣,義當死國,請下樓面詰二凶。」帝曰:「凶焰如此,卿往必不全。既殺王淵,又害卿,將置朕何地!」乃揮左右稍卻,附耳曰:「朕今與卿利害正同,當為後圖;圖之不成,死亦未晚。」遂命勝非以四事約束傅:一曰尊事皇帝如道君皇帝故事,供奉之禮,務極豐厚;二曰禪位之後,諸事並聽太后及嗣君處分;三曰降詔畢,將佐軍士即時解甲歸寨;四曰禁止軍士,無肆劫掠、殺人、縱火。如遵依約束,即降詔遜位。傅等皆曰:「諾。」
帝顧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李邴、令草詔,邴請帝禦札。帝即所禦椅上作詔曰:「朕自即位以來,強敵侵凌,遠至淮甸,其意專以朕躬為言。朕恐其興兵不已,枉害生靈,畏天順人,退避大位。朕有元子,毓德東宮,可即皇帝位,恭請隆佑太后垂簾同聽政事。庶幾消弭天變,慰安人心,敵國聞之,息兵講好。」帝書昭已,遣人持下宣示。勝非至樓下,呼傅幕屬將佐問之,王鈞甫進曰:「二將忠有餘而學不足耳。」宣詔畢,傅、正彥麾其軍退,移屯祥符寺。時已未刻,帝徒步歸禁中。軍士退去,尚喧呼于市曰:「天下太平也!」
是時諸門,皆傅等以甲士守視,不聽人出入。
方事之未決也,康允之奏:「恐軍士乘勢攘殺,請出門慰撫。」乃見傅、正彥,告以故,正彥以一甲馬、二十甲士授之。允之周行進衢,杭人賴以安堵。
帝既還內,宰執從至殿門。勝非呼典班高琳附奏:「今夕宰執內宿。」帝獨召勝非至後殿,垂簾,太后見勝非號泣。帝曰:「康履、曾擇,陵忽諸將,至于馬前聲喏,或倨坐跣足,使諸將立於前,此皆招禍之事也。」勝非曰:「履、擇必有所求,求而不得則怨矣。」帝曰:「此事終如何?」勝非曰:「王鈞甫輩皆其腹心,適嘗語臣云:『二將忠有餘而學不足,』此語可為後圖之緒。」帝曰:「朕來早不出,太后禦殿。」勝非曰:「來日當降赦。蓋群凶既殺王淵,又劫掠,意必望赦。它日勢可行遣,豈復論此!今當召李邴就草赦,庶可共議。」帝曰:「卿自為之,如何?」勝非曰:「當宣召學士內宿,令御史台集百官宣讀,一如平日,庶群凶不疑。」勝非又奏:「母后垂簾,當二人同對;臣有獨奏事不可形于紙筆者,豈可與它人同之!欲降旨,以時事艱難,許臣僚奏對。」太后曰:「彼不疑否?」勝非曰:「宜自苗傅始,仍與其徒日引一人上殿,以弭其疑。」勝非退,太后語帝曰:「賴相此人,若汪、黃未退,事已不可收拾矣。」它日,傅等入對,太后勞勉之,傅等皆喜。由是臣僚獨見論機事,賊亦不疑。
是日,上移禦顯忠寺,宰執百官侍衛如儀,內人六十四人肩輿以從。傅等遣人伺察,恐匿內侍故也。
甲申,太后與魏國公垂簾,朱勝非稱疾不出,太后命執政詣其府,勝非乃出。是日,上徽號曰睿聖仁孝皇帝,以顯忠寺為睿聖宮,留內侍十五人,餘諸州編置。降制大赦。
詔:「有司月以錢米廩給司馬光之後。」
起複定國軍承宣使、帶禦器械、鄜延路馬步總管、禦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禦營使司專一提舉一行事務都巡檢使,武寧軍承宣使、帶禦器械、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禦營前軍統制張俊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仍命俟以三百人赴秦鳳,二千人付統制官陳思恭,一千人付將官楊沂中留吳江把隘,餘令以次統領官押赴行在。
丙戌,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失青州,乃率官吏奔仰天陂寄治,士民多從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