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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知穎昌府、直寶文閣郭允迪已降金,有舉人陳味道者,與知蔡州程昌善,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昌既見味道,使人探其囊中,得金檄文;昌大驚,聚官屬,執味道,釘之,磔于市。
丙午,金左副元帥宗翰破徐州,守臣龍圖閣待制王復死之。
初,宗翰自襲慶引兵欲趨行在,遂圍徐州。復率軍民力戰,外援不至,城破,復堅坐廳事不去,謂宗翰曰:「死守者我也,監郡而次無預焉,願殺我而舍僚吏與百姓。」宗翰猶欲降之,復大罵求死,由是闔門遇害。城始破,武衛都虞候趙立巷戰,守門以出,為金兵所擊,以為已死,夜半,得微雨,漸活,乃殺守者,潛人城,求復屍,埋之,遂陰結鄉兵為興復計。宗翰既去,軍民請舉人鄭某權知州事。事聞,贈復資政殿學士,謚忠節。
禦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兵潰于沐陽。
初,世忠在淮陽,將會山東諸寇以拒金。會左副元帥宗翰兵至滕縣,聞世忠扼淮陽,恐稽師期,乃分東南道都統領兵萬人趨揚州,以議事為名,使帝不得出,而宗翰以大軍迎世忠。世忠不能當,夜引歸,軍無紀律,未晚,至宿遷縣,不虞金人之踵其後。質明,覺之,奔于沐陽。世忠在沐陽,夜不安寢,與其帳下謀,夜,棄軍,乘潮走鹽城縣。翼日,諸軍方覺,遂潰去。合門宣贊舍人張遇,死於漣水軍之張渠村,後軍管隊官李彥先,率本隊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眾。自此輔逵聚眾于漣水,李在據高郵,皆世忠之兵也;其餘收散卒自為徒黨者,不可勝計。宗翰入淮陽軍,執守臣李寬而去。京東轉運副使李祓,從軍在淮陽,為所殺,後贈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寬,遵勖孫;祓,清臣子也。
己酉,金人破泗州。
先是禮部尚書王綯,聞金兵且南至,率從官數人同對,帝命至都常議。黃潛善、汪伯彥笑曰:「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
時金人自滕縣以五千騎趨淮,皆金裝,白氈笠子。把隘官永州防禦使閻瑾屯泗州,遣人伺其實,或曰劉忠犯臨淮,或曰李成餘黨也。瑾以兵迎之,獲遊騎數人,乃知為金人至。
江淮發運副使呂源聞之,遣人收淮北舟船數百泊南岸,命使臣張瑾焚浮橋,且貽輔臣書,乞為宗社大計,速圖所以安聖躬者。
金兵至泗州近境,瑾引軍南走,昭信尉孫榮將射士百餘拒敵。是日也,塵氛蔽日,金人初不測其多寡,遂相拒逾日。榮鬥死,金人乃于泗州之數十里間,計置渡淮。是夕,泗州奏金人且至,帝大驚,軍中倉皇,以內帑所有,通夕搬挈。
二月,庚戌朔,帝駕禦舟泊河岸,郡人惶怖,莫知所為。知天長軍楊晟惇奏拆浮橋,始詔士民從便避敵,官司毋得禁。帝即欲渡江,黃潛善等力請少留俟報,且搬左藏庫金帛三分之一,帝許之。戶部尚書葉夢得即具舟楫,從大將假二千人津發,一日而畢。然公私舟交河中,跬步不容進矣。夢得復請以戶部所餘物,前期支六軍春衣及官吏俸一月,亦從之。遂命禦營統制官劉正彥以所部從六宮皇子往杭州,幹辦禦藥院陳永錫護皇子,又遣吏部尚書呂頤浩、禮部侍郎張浚往沿淮措置。
金以數百騎掩至天長軍,統制任重、成喜將萬人俱遁。亟遣江淮制置使劉光世將所部迎敵,行都人謂光世必能禦賊,而士無鬥志,未至淮而潰。
金人以支軍攻楚州,守臣直秘閣朱琳,具款狀遣人迎降,開西北門納金人,開東門縱居人自便。軍民皆趨寶應縣,欲自揚州渡江;金人覺之,悉邀回城中。
閻瑾引兵至洪澤鎮,其將姚端殺之。
壬子,金人破天長軍。
帝遣左右內侍鄺詢往天長軍覘事,知為金人至,遽奔還。帝得詢報,即介冑走馬出門,惟禦營都統制王淵、內侍省押班康履五六騎隨之;過市,市人指之曰:「官家去也!」俄有宮人自大內星散而出,城中大亂,帝與行人並轡而馳。黃潛善、汪伯彥方會都堂,或有問邊耗者,猶以不足畏告之,堂吏呼曰:「駕行矣!」二人乃戎服鞭馬南騖,軍民爭門而死者,不可勝數,帝次揚子橋,一衛士出語不遜,帝掣手劍殺之。
時軍民怨黃潛善刻骨,司農卿黃鍔至江上,軍士呼曰:「黃相公在此。」數之曰:「誤國害民,皆汝之罪。」鍔方辨其非,而首已斷矣。少卿史徽、丞范浩繼至,亦死。給事中兼侍講黃哲方徒步,一騎士輓弓射之,中四夭而卒。是日,鴻臚少卿黃唐俊渡江溺死,在諫議大夫李處遁為亂兵所殺,太府少卿朱端友、監察御史張灝,皆不知存亡。鍔,南城人;唐俊,唐傅兄也。
呂頤浩、張浚聯馬追及帝于瓜洲鎮,得小舟,即乘以濟。次京口,帝坐水帝廟,取劍就靴擦血;百官皆不至,諸衛禁軍無一人從行者。鎮江聞車駕進發,居民奔走山谷,城中一空。守臣錢伯言發府兵來迓。
始,右諫議大夫鄭請詣建康,潛善等沮之;及是從行,帝顧曰:「不用卿言,及此!」
是晚,金將瑪圖以五百騎先馳至揚州,守臣右文殿修撰黃願已遁去,州民備香花迎拜。金人入城,問帝所在,眾曰:「渡江矣。」金人馳往瓜州,望江而回。
金兵屯于摘星樓下,城中士女金帛,為金所取殆盡。南陽尉晏孝廣女,年十五,有美色,為金兵所得,欲妻之,晏氏即刎縊求死,金人皆義之。孝廣,殊曾孫也。
金人之未至也,公私所載,舢艫相銜。運河自揚州至瓜洲五十里,僅通一舟。初,城中聞報出城者,皆以得舟為利,及金兵至,潮不應閘,盡膠泥淖中,悉為金兵所取,乘輿服禦,官府案牘,無一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