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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驚恐萬狀的漢子指了指存放這類東西的地方。殺人犯慌里慌張地選了一根最長最結實的繩子。匆匆爬上房頂。
房子背後的所有窗戶很久以前就用磚給砌上了,只有關着查理·貝茲的房間裡有一個小小的活動天窗,但實在太小,他簡直沒法鑽過去。然而,正是從這個出口,貝茲一迭連聲地向外面的人吆喝着,要他們把住屋後。正因如此,當殺人犯好歹從頂樓上的門裡鑽出來,出現在房頂上的時候,一陣高亢的呼喊將這一情況通知了房子前邊的人,眾人立刻推推搡搡,蜂擁而來,匯成一股奔騰的激流。
殺人犯用特意帶上去的一塊木板死死地頂住門,讓人很難從裏邊打開,他從瓦上爬過去,隔着低矮的胸牆往下看。
潮水退了,濠溝成了一片泥沼。
在這幾個瞬間裡,人群靜下來,觀察着他的動作,猜不透他想幹什麼,然而,他們剛一明白他的打算落空了,立刻掀起一陣勝利的歡呼和咒罵的巨浪,與此相比,先前的吶喊只能算是耳語。聲浪此起彼伏。一些離得太遠的人弄不清其中的含意,也跟着吼起來。頓時罵聲四起,迴響不絶,彷彿倫敦市民已傾城出動,前來詛咒這個殺人兇犯似的。
房子前邊的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憤怒的面孔匯成一股洶湧的激流,到處都有耀眼的火把替人們引路,照亮他們怒火滿腔的神情。群眾衝進壕溝對岸的房子,把窗框推上去,或者乾脆砸爛。每一個窗日都層層疊疊擠着許多面孔。大群大群的人站在每家每戶的房頂上。一座座小橋(看得見的就有三座)在人群的重壓下彎曲了。人流還在不斷湧來,都想找個角落或者空檔喊幾嗓子,就是瞅一眼那個惡棍也好。
「這下逮住他啦,」一個男子在最近的那座橋上嚷道,「太棒了。」
人們紛紛摘下帽子,拿在手中揮動着,喊聲又一次騰空而起。
「誰要是活捉了殺人犯,我一定賞五十鎊,」一位老紳士在同一個地方呼喊道,「我一定留在此地恭候領賞的人。」
又是一陣歡呼。在這一剎那間,一個消息在人群中傳開了:大門終於撞開了,剛開始叫搬梯子的那個人已經衝上樓去。消息一個傳一個,人潮猝轉向。站在窗口的人見橋上的人蜂擁而退,也衝到街上,加入了正亂哄哄地返回原處的人群:一個個推來操去,爭先恐後,人人心急火燎,都想趕到門口,以便在警察將犯人押出來時看個仔細。有的几乎擠得透不過氣來,有的在混亂中擠倒在地受到踐踏,一聲聲長呼短叫實在可怕。狹窄的道路完全堵塞了。有的東衝西突,打算回到房子正面的空地,有的拚命掙扎,徒勞地想擠出人群,就在這當兒,本來集中在殺人犯身上的注意力卻分散了,儘管人們一心想要抓住他的急切心情有增無已。
那個漢子縮作一團,蹲下來。人群氣勢洶洶,加上自己已經無計可施,他完全給鎮住了。然而他敏捷的反應並不亞於突如其來的變化,他剛一看出人們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方向,便一躍而起,決定作最後的一搏以保住性命,那就是跳進濠溝,冒着陷于滅頂的危險,儘量利用黑暗與混亂偷偷溜掉。
他頓時抖擻精神,房子裏邊的吵閙聲表明,的確已經有人衝進來了。他必須行動起來。。他一隻腳頂住煙囪,把繩子的一端緊緊地繞在上邊。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憑着雙手和牙齒將另一端輓成一個結實的活套,他可以利用繩子垂落到離地不超過他自己身高的地方,然後用手裡的小刀割斷繩子,落下去。
他剛把活結套在頭上,準備勒在胳膊下邊,上邊提到過的那位老紳士(他緊緊地貼著橋欄杆,以便頂住人群的壓力,堅守在原地)急切地告誡周圍的人,兇手馬上就要往下墜了——就是在這一瞬間,兇手突然回頭望着身後的房頂,雙臂高舉過頭,發出一聲恐怖的驚叫。
「那雙眼睛又來了!」他尖聲呼喊着,猶如鬼哭狼嚎。
他打了一個趔趄,彷彿被閃電擊中了似的,接着便失去平衡,從胸牆上栽了下去。活套拴在他的脖子上,繩子經他身體重量一拉,綳得像弓弦一樣緊,快得像離弦之箭。他掉下去約莫三十五英呎,猛然打住,四肢可怕地抽搐了一下。他弔在那兒,漸漸僵硬的手裡握著那把打開的折刀。
年代久遠的煙囪被扯得抖了幾下,可還是勇敢地經受住了。殺人犯貼著牆壁蕩來蕩去,已經沒有一絲生氣。查理把擋住自己視線的這具晃晃悠悠的屍體推到一邊,央求人們看在上帝的分上,快來接他出去。
一隻到現在才露面的狗哀號着,在胸牆上來回奔跑。它定了定神,縱身朝死者肩上跳去。它沒有達到目的,掉進了溝裡,它在半空中翻了個跟斗,一頭撞在一塊石頭上,頓時腦漿迸裂。
第五十一章
本章要解開好幾個疑團,並議成一門隻字不提財禮的親事。
在上一章敘述的事件發生之後兩天,下午三點鐘光景,奧立弗登上一輛旅行馬車,朝着他出生的小城飛駛而去。和他同行的有梅萊夫人。露絲、貝德溫太太,還有那位好心的大夫。布朗羅先生和一個隱名埋姓的人乘的是後邊一輛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