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那我就不客氣了!」原田吐出嘴邊的菸頭用腳尖碾碎。
「請等等!」島中往後退,「你聽我說,我確實幹了壞事,那個惡夢使我寢食不安,使我殺害了武川惠吉。可是,與我有關係的只有武川。你的父親、妹妹被害與我是毫不相干的。」
「你通過麻醉分析從武川嘴裡知道了其他三人的住處,然後把這些透露給中岡,這可以說是毫不相於嗎?」
「不是這樣的!」島中拚命申辯,「麻醉分析不能問出住址。一般人都不會背誦地址之類的東西。那是有人潛入了武川家裡偷走了通訊錄。」
「武川被殺之後,他的家人都來到醫院,因此家裡空無一人對吧?」
「可能是吧。」
「是你出的主意吧?」
「不,不是我。」
「好了,足夠了。你的醜行我聽膩了。」
「我這才求你聽我說呀。確實,我是骯髒的,可是,說到底,我也是戰爭的犧牲品呀。誰會自己心甘情願跑到關東軍防疫供水部去做事呢?軍部的命令是無法違抗的,那裡有許許多多的醫生和研究人員,我只是其中之一而巳。這些人現在都回到日本來了。回國的醫生幾乎全都隱瞞了這一段歷史,重新在醫學界拋頭露面。他們分教在各大學的醫學系或國家的研究機關里,為日本戰後的復興盡了自己的力量。現在,僅就我所知,已經有相當數量的人身居要職,可你說要追究他們在戰爭中的惡夢的責任,要是披露那些曾在關東軍防疫供水部工作過的醫生,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不單捅了醫學界的馬蜂窩,還影晌到所有的方面。確實,我們可能受到社會的譴責,因為國民已經認為自己和戰爭沒有關係了。但是,這只不過是把國家的戰爭責任硬推到個人身上去罷了。國家把我們和戰爭捆在一起,我們用頭腦去進行戰鬥。就因為戰敗了,就要我們承擔這個責任嗎?要是那樣子的話,我們就應當否定這個戰敗后延續至今的國家本身,因為國家進行了戰爭,而它延續到今天。如果說,國家已經清算了戰爭,我們不也清算了嗎?」島中一口氣說下來,「你要幹的事情,等於反治為亂。」
「『反治為亂』嗎?那得看看是在什麼地方,是誰造成了這場悲刷!」
「所以——所以,原田君,不管怎麼說,殺害武川惠吉的責任,我不賴帳,我到警察局去自首。一定自首。咱們說定,對那些死去的亡靈,就不再刨根問底了。因為它涉及的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也是醫生呀,要是我國的醫學界陷人了混亂,對於國民來說,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島中的態度看上去非常懇切,口才也好起來了。
「話不能這麼說,」原田冷冷地答道。
「所以……」
「『所以』什麼?!我問的是: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對過去的四名部下下毒手?要不說實話,要不就是死路一條!」
「……」
「你給我站起來!」原田壓低聲音怒喝道。一步上前一把揪住島中的前胸。
「不要,請不要!」島中雙手抱緊灌木。
原田猛踢島中的手腕,島中痛苦地呻吟著鬆開手,龐大的身軀被原田拖出來。
「我說,我說!請放開我!」
「夠了!你的死期己經到了!」原田用力朝斷崖拖。
「是人體試驗!把盟軍士兵作了人體試驗!」島中被拖著終於叫了出來。
「說實話!」原田鬆開手。
島中趴伏在地上,聲音斯啞。「是,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為什麼要介入此事,也是可以了理解的了。
「說淸楚!」
「是,是。請你答應我不要泄漏出去,不然,有可能會發展成日美兩個國家之間的問題。」
「那得聽聽你是怎麼說的了。」
「我明白了。先讓我抽一支菸吧。」島中的語言說明他己經徹底垮了。
9
陸軍已經明白盟軍的反攻就在眼前了。
軍部決定設立包括南洋諸島的「絕對國防圈」。很顯然,要保住日本本土必須死守南方諸島。
1942年1月2日,日本軍隊佔領了馬尼拉。陸軍的細菌研究機關此時決定在南方設點。佔領了馬尼拉,就容易弄到作為活體試險的盟軍士兵了。
當時,關東軍防疫供水部對細菌繁殖、細菌炸彈等的研究已大體上完成。問題是要分別判明在寒冷的西伯利亞戰線和酷熱的南方戰線所應用的細菌。因為細菌中既有像鼠疫那樣耐寒而在冬天肆虐的,也有相反的種類。陸軍在開戰的同時接收了庫拉西島上的熱帶傳染病研究所,進行這項研究。在攻克馬尼拉的同時,軍部已在進行最後階段的研究,即開始著手人體試驗。
雖然在哈爾濱可以隨意找到被叫做「園木」的試驗活體,但對盟軍實施的細菌戰畢竟不同於中國人、滿洲人或蘇聯人。有體格不同等問題。而且,還必須在熱帶的自然環境中進行試驗,否則不能奏效。必須找到盟國方面的人。馬尼拉的陷落使這一問題變得簡單易行了。
軍部在絕密的情況下進行活休試驗,哈爾濱的仿疫供水部雖有現成的巨大設施可供利用,但由於目標大,各國的情報機構多少能瞭解其中的秘密,很難確保不走漏一點風聲。在南方的孤島上進行這項研究,則可以做到完全與世隔絕,作為以防萬一的手段。到這個島上從事活體試驗的工作人員從各部隊抽調,檔案中不予記載。軍部此時已經考慮到萬一戰敗時的後路了。因為對於戰爭罪來說,研究、使用細菌者要被處以最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