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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把阿洛西婭的名字再向父親提一提了,但只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說她只是去為演出幫忙的。於是,莫扎特給父親寫道:韋貝爾小姐唱了三首詠歎調,我可以用一個詞兒來形容她的演唱,妙極了,真的!星期天我們本來可以在宮廷裡吃晚飯的,可我們不願那麼做,而寧願回到家裡安靜地一起吃頓飯,只有單獨和她在一起才是我們最愉快的時候……韋貝爾小姐每次都演唱了,還彈了兩次鋼琴,她彈得很好……我敢拿我的榮譽起誓,我寧願聽她彈我的奏鳴曲而不願聽曼海姆宮廷牧師福格勒彈琴!我帶著四部交響曲謁見了公爵夫人,而得到的只是相當於
7個金路易的銀幣。注意,我可憐的韋貝爾小姐才得了
5個!
原本想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但寫起來就掩飾不住心底的感情,見過世面的父親當然已經把此信的目的猜出了八九分了。
然而,這還沒能使父親發火,當父親繼續催促兒子去巴黎尋職時,莫扎特的一封回信才真正讓父親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呢!
我想繼續待在這裡,抽空寫完給德·讓的音樂,這能給我帶來
200弗羅林的收入。我在這裡想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因為吃、住都不花錢。在此期間,韋貝爾先生將努力達成和我一起舉辦音樂會的合同。那樣我們就將一同旅行。
和他一起旅行就像和您一起旅行一樣。他使我感到親切的原因就是除了外貌,他在其他方面都和您一樣,性格、思考方式都和您相同。
媽媽一定會告訴您她也有同感的!我得承認和他們一起旅行我很高興。我們非常幸福、愉快;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和您一樣的人在講話;我什麼都不用操心;衣服一破就有人替我補好了;總之他們像侍候公爵一樣待我。
我愛這不幸的一家人,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使他們快樂,也許我真能做得到。我的勸告是他們應當去意大利。因此,我想請您儘快寫信給我們的好朋友盧加蒂,問問在維羅納一個女主角掙多少錢,最高多少,越多越好,往低處要價總好辦。還有,說不定能在威尼斯找到阿森莎夫人?至于阿洛西婭的演唱,我敢拿腦袋起誓:她肯定會給我帶來名望的。
我才教了她這麼短時間,她就大有起色,到那時的進步就不用說了。我也不擔心她的表演會有什麼問題。如果我們的計劃成功了,我們——韋貝爾先生,他的兩個女兒,還有我——將在途中榮幸地和我親愛的爸爸、親愛的姐姐一起度過兩個星期。姐姐將會成為韋貝爾小姐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因為就良好的修養而言,她在此地可與姐姐在薩爾斯堡的名聲相媲美;她父親也不比您遜色;整個家庭的社會地位也和莫扎特一家相等。
誠然,像在薩爾斯堡一樣,這裡也有妒賢忌能的人,但是到時候他們也不得不講真話。誠實必勝。我可以告訴您,如果能和他們一起回薩爾斯堡,我將很高興,就是單為了讓您聽聽她的演唱也好。她能唱我的德·阿米西斯詠歎調和花腔詠歎調《我要走了,我很忙》和《自漆黑的岸邊》,唱得棒極了。
我請求您盡一切努力讓我們去意大利。您知道什麼是我最大的願望——寫歌劇。
曼海姆尋職失敗,父親已經非常不高興了,現在又看到莫扎特久久不願去巴黎尋職,原來是被一個什麼阿洛西婭纏上了,這頭小蠢驢竟然會糊裡糊塗地鑽進那些窮得叮‧響的倒霉的傢伙設置的圈套裡,而他居然還下了決心要解除這個窮姑娘的痛苦,還相信她會給這頭小蠢驢帶來名望,真是異想天開。利奧波德雖然已經疲倦極了,但他卻不能再聽任小蠢驢在這條道上走下去了,他花了兩天工夫,克服着身體的疲乏,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給莫扎特寫了一封信,以他
22年來控制兒子的經驗,他使出了所有的法寶,企圖迫使孩子服從父親的旨意。他用挖苦、恐嚇、宗教、憐憫作為武器:「一切都完全取決於你……你是不是打算讓某個庸俗的女人給迷住,就以草堆當床,然後用柵欄圍上一大堆嗷嗷待哺的孩子,並如此混過你的一生?」他又用奚落、雄心和事業作為武器:「你說的波恩、蘇黎士、荷蘭等地方只屬於二流明星和半瓶醋的作曲家去的地方,那裡只屬於蹩腳貨和騙子!你能說出哪個偉大的作曲家會走這麼丟臉的一步麼?快,去巴黎,快去!到偉人中間去尋找你的位置——不為凱撒,即為庸人!」莫扎特雖然長大了,但他從小就習慣于聽從父親的旨意,這次雖然有了跳出父親劃的圈子的試圖,但父親的措辭強烈的信函已使莫扎特噤若寒蟬了,父親的一頓數落早已把莫扎特原本準備好的防線擊得粉碎了。他馬上恭恭敬敬地給父親回通道:「您
12日的來信使我明白我錯了。
我知道您肯定不會同意我和韋貝爾一家一起走的,因為,我自己,也覺得在我們目前的情況下,那是不可能的……」由於住宿的不滿意和媽媽的經常管束,莫扎特本來已經常和媽媽拌嘴了,現在雖然表面上承認了錯,可他的心裡還是離不開阿洛西婭,抑鬱、淒涼之後,莫扎特終於病倒了:我已經被關在屋子裡兩天了,一直在吃預防痙攣的黑藥粉,喝發汗的接骨木漿果茶。我得的是粘膜炎,腦袋着了涼,頭疼、喉嚨痛、耳朵痛……我不能多寫,怕頭又疼起來。再說我也沒有一點兒想寫信的情緒,人不可能把腦子裡想的都寫出來,至少我不行。請相信我,相信我的一切,只要不認為我會幹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