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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莫扎特向她走來時,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害羞,她低下了頭,但卻分明感覺到莫扎特的靠近。她靜止了一切動作,卻隨時準備對莫扎特的言行以最合適的反應。「見到你非常高興,小姐,”莫扎特似乎有些投石問路的意思,“我在歌劇院裡欣賞過你的演唱。」
「可那只是一個很一般的角色。」阿洛西婭低聲地說道。
「對的。”莫扎特說道,“但關鍵不在角色的主次,而在於演唱的好壞。」
阿洛西婭慢慢地抬起了雙眼,朝着莫扎特嫣然一笑,然後就微笑着凝視着莫扎特的臉。
「你……願意再唱一首你最喜歡的曲子給我聽嗎?」莫扎特看到阿洛西婭對投石問路反應良好,又緊緊地抓住了新的機會。
「現在,在這兒,再唱一首?」「為什麼不呢,鋼琴正好在這裡,由我來給你伴奏,這不是更好嗎?」「為什麼非要我唱呢?」阿洛西婭已經從害羞中甦醒過來,不,豈止是甦醒,她似乎已經感到了莫扎特對她的好感,她有些欲擒故縱地站起身來,慢慢地從莫扎特身邊走過,她的眼睫毛柔順地垂了下來,她那迷人的頸項曲綫顯得更細長了。莫扎特只感到心中有一種特別的感覺,甚至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我,並不是非要你唱,我只是想……」莫扎特這時的自信不知到哪裡去了,他反而變得像孩子似地囁嚅着。
「只是想……想讓我唱,好吧,那就唱吧!”這時的阿洛西婭似乎大膽多了,甚至已經和剛纔的莫扎特換了一種角色,「莫扎特先生,難道你沒有寫過詠歎調嗎?」直到這時,他們倆才覺得不必小心翼翼地說話了,莫扎特也恢復了他與女性交往的隨便,他很隨便地抓起阿洛西婭的一隻手,並把她拽到鋼琴邊:「你想唱什麼歌呢?」“《路其奧·西拉》是你的作品吧,我會唱裡面德·阿米西斯詠歎調。」
「什麼?你會唱我寫的曲子?」莫扎特甚至感到那樣的驚奇。
「……」阿洛西婭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神秘而自豪地看了一眼莫扎特,然後用手指了一下琴凳說,「嗨,你就別多問了,那裡才是你該去的地方!」無需曲譜,無需指點,因為這個曲子本來就在莫扎特的腦子裡,現在他的心情又異樣地好,於是,開頭的幾個和弦之後,莫扎特就不斷地彈出了各種變調,韋貝爾和他的另外幾個女兒都被這琴聲吸引過來了,他們欣賞着莫扎特的演奏,同時也為阿洛西婭擔心,這是一首最難唱的詠歎調,她能唱好嗎,而且伴奏的還是作曲家本人。
「可是她唱得棒極了,特別是其中幾個難度極高的樂段,她唱得那麼高亢而美妙,純淨而柔韌。」這是以後莫扎特寫信時用的話語。
自己在音樂界已經生活了那麼多年了,維也納最著名的,也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他也見得多了,可她卻把連音都唱得那麼出色。這在一個剛剛步入演唱藝術圈子的一位姑娘來說是多麼地不容易啊。她的嗓音圓潤、平滑,猶如乳汁般純淨甘甜。她的歌喉那麼清新、美妙,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今天是出於莫扎特的盛情邀請,阿洛西婭的嫣然應承,唱的又是難度極高的莫扎特的詠歎調,這簡直是天意的巧妙安排,莫扎特陶醉了,他用雙眼深情地望着阿洛西婭的一舉一動,他真想去擁抱一下阿洛西婭,或者親吻一下阿洛西婭,但是他得把曲子彈完。
「我唱完了,莫扎特先生。」當阿洛西婭用手指敲擊着琴板,對莫扎特說話時,莫扎特才從沉醉中醒來:「啊,你唱得……」莫扎特說著,很深情地抓住阿洛西婭的兩條修長的手臂,他本想說些真心讚揚的話,可由於抓住了雙手,四目相遇,莫扎特一下子感到心跳得厲害,他結結巴巴地說:「唱得……真是……哎,韋貝爾小姐……阿洛西婭……」而這時的阿洛西婭則微微閉上了雙眼,聽憑莫扎特抓住雙手左右晃動。這使莫扎特更感到一種興奮……莫扎特一下子墜入了那張突然到來的五彩繽紛的情網。
已經傍晚了,可莫扎特還不願意離開阿洛西婭,而韋貝爾家確實沒有供多出來的兩個男子漢吃的晚飯,所以還只能給他們喝些咖啡。卡納比希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於是他拚命地向莫扎特示意:應該告辭了。可莫扎特似乎根本沒有理會。卡納比希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他乾脆站起身來,一邊拉著莫扎特的手臂,一邊向韋貝爾告辭了。
已經走到大街上了,可莫扎特還在絮絮聒聒地談論着他的阿洛西婭:「不光她的嗓子好,克里斯蒂安先生,而且她是那麼漂亮;是的,漂亮極了!那又年輕又可愛的臉蛋,還有那黑色的蓬鬆的捲髮,我真想用臉頰去撫摸那捲髮。喔,還有那白皙修長的脖子,高高聳起的乳房,可愛細膩的小手,啊,真是太美了,而且,她唱得那麼好!」「是的,她確實很美,而且她會有前途的,可她那麼窮,她的窮爸爸會給她什麼呢?」卡納比希接着莫扎特的話語說道。
那時,正是母親陪着莫扎特到曼海姆旅行求職的時候,莫扎特和媽媽暫時住在法爾茨興小旅館裡,和卡納比希分手之後,莫扎特就一個人默默地踏雪回旅館了,可他的嘴裡卻一直不停地在念叨着「阿洛西婭,阿洛西婭!」媽媽看到兒子進門,臉上雖然堆着笑容,可眼睛卻並沒看著媽媽,嘴裡還在念叨着什麼,她感到很奇怪。
「噢,我的孩子,是凍壞了還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呀?」媽媽急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