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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而頻繁的演出換來了可觀的賞賜,貴族也倣傚着宮廷將不少錢物慷慨地賜給兩個孩子。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卻是佩劍、懷錶和鼻煙壺等,有時還會得到一些漂亮的鞋扣、幾首小詩,甚至是莞爾一笑。但這些東西是皇帝或是貴族所賜,無疑是值得在任何人面前炫耀的資本,然而,遠離家鄉,整個家庭成員每天的吃住等都要比平時要更多的花費,如果給的全是這一類賞賜,那拿什麼去付賬呢?這些賞賜不是又成了絶望的象徵了嗎?
緊張而頻繁的演出在換來這些賞賜的同時,還換來了一樣東西,卻是利奧波德始料不及和無法推卻的。
10月
21日,莫扎特姐弟在舍恩博隆宮裡表演了小提琴獨奏和鋼琴二重奏等。當莫扎特與姐姐南內爾在彈二重奏時,總感到彈出的音特別無力,軟綿綿的,像是催眠曲。莫扎特幾次想用力彈卻總用不出力氣。
回到住所白牛街以後,莫扎特就病倒了,他的高燒一下子把臉全燒紅了,由於高燒,莫扎特的雙眼一直閉着,分泌出來的眼屎又把眼睛糊住了。媽媽安娜·瑪麗亞掀起莫扎特的衣服,發現渾身的皮膚上佈滿了紅色的丘疹——莫扎特得了腥紅熱了。
為了讓孩子早日康復,莫扎特的父母特地寫信給家裡,讓他們為當地供奉的聖徒做彌撒。四個星期以後,不知是莫扎特父母虔誠的祈禱還是他們的精心照料,莫扎特竟從當時死亡率極高的腥紅熱病魔的手中把生命奪了回來。可悲的是,為了賺錢度日,剛從病魔手掌中逃回來的孩子,不得不又重新去敲打貴族府第的大門。然而,更可悲的是,那些四周前還抱著莫扎特熱烈親吻的貴族先生小姐太太們,這時看到面色蒼白、仍顯病容的莫扎特,竟讓侍從閉門不見。
人物還是這些曾顯得那麼熱情的貴族,地點也還是這些富貴的門庭,四個星期前爭相邀請並以請到莫扎特一家為榮,為什麼今天卻迥然不同了呢?莫扎特幼小的心靈雖然無法對這一現象做出圓滿的答覆,但卻在心靈裡打下了一個深深的問號。這是莫扎特大病四個星期後留下的一個問號。
大病四個星期後的莫扎特還隱約認識到一點,那就是自己無法須臾離開音樂。還是剛得腥紅熱的時候,莫扎特由於發高燒而神思恍惚。可是當他的熱度剛退下去一點時,他就吵着要父親把他從床上抱到琴凳上,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勉強彈上一首鋼琴練習曲,心裡就會舒暢一些。
當時他就感到,對於他自己來說,不接觸鋼琴也許是最悲傷的。在那段日子裡,他甚至睡在床上,聽著金絲雀鳴叫,也會認為,那是金絲雀正用 G調在為莫扎特歌唱。現在,當他遭到貴族遺棄的時候,他並未為此而感到苦惱,而是隻要有演出,就會感到心滿意足。所以當利奧波德在莫扎特還很虛弱的時候,作出決定,接受本來無法允諾的去匈牙利的普雷斯堡演出的時候,莫扎特竟顯得如此興奮。
值得慶幸的是:也許正是莫扎特的這種興奮,竟使莫扎特能在那個嚴冬最寒冷的時候出現在普雷斯堡那個最偏僻最荒涼的地方而不再次染上重病,這也許是興奮驅逐了寒冷,冒失創造了奇蹟。
1763年
1月,當利奧波德夫婦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家鄉薩爾斯堡時,精疲力竭的他們在鄉親們面前展示了皇帝貴族給他們的賞賜,使家鄉的人們大開了眼界,同時也為他們的成功感到驕傲。然而,由於不分晝夜地旅途奔波,為貴族演出,莫扎特那幼小的心靈和身體卻受到了強烈的摧殘,這對莫扎特日後的生活造成了無法彌補的損失。
第四章 打開河蚌的利刃1大自然的奇蹟應該說,除去莫扎特患猩紅熱之後的一段經歷,維也納的旅行演出是極其成功的。不知道人們是否注意過這樣一種現象,就是目前人們所熟悉所喜愛的偉大的音樂作品或偉大的戲劇,很大一部均產生於
18世紀帝王統治的時代,這裡也許有兩方面的原因是比較主要的。一是
18世紀的時候,歐洲的小王朝統治者為數極多,他們平時酒足飯飽,無所事事,但競爭心理卻特彆強烈;二是這些小王朝的統治者有的是出於對美的追求,有的則是出於附庸風雅和虛情假意的讚歎,所以對音樂等藝術表現出特有的偏愛。這種競爭和偏愛使音樂的發展有了肥沃的土壤。
莫扎特的父親正是看到了這種有利因素,他在維也納凱旋之後待在家鄉的六個月裡,經過冷靜細緻的分析,終於感悟到一點,歐洲是利奧波德能漁利的蚌殼,而莫扎特的天才則是打開蚌殼的利刃。
在這一段時期裡,利奧波德已在千方百計地搞一些能晉見小王朝統治者的推薦信,他知道,有了上層社會的推薦信,他就能被皇族貴族所召見。召見以後,憑着莫扎特姐弟的天才,他就可能得到有力的資助。
那麼,更大的成功和賞賜也就隨之而來了。認識到這一點,利奧波德每次搞到推薦信,總把它們與皇族的賞賜珍藏在一起,以備日後之需。
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考慮到貴族通常在夏天離開首都,利奧波德於是選擇了一條去鄉間拜訪他們的路線,並于
1763年
6月
9日,開始了第三次旅行演出的生活,這次的最終目的地是巴黎。
這次旅行,利奧波德還是選擇了馬車。但是不知是莫扎特帶的東西比以前更充足了還是因為多年的戰爭把道路給破壞了,他們的馬車走了還不到一天,就在瓦塞爾堡附近翻了車。奇怪的是,利奧波德他們三人一點傷也沒有。在修馬車的當天,他們只好在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骯髒透頂的鄉村小旅店裡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