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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才明日去拜王文輝,文輝進衙門去了,王恂接待。又同去見了亮功,說了些客套,無非是現在客途,無人照料,一切尚求包涵等語。亮功道:「原是愛親結親,這些煩文,一概刪去。我也不要破費他一錢,一切在我就是了。」即留聘才吃飯。
到了前三日過禮,聘才只得去找元茂,免不得上去見了顏夫人,因有好幾個月不去了,又為去年閙了事,甚是侷促不安。顏夫人也不問其往事,淡淡問了幾句話。聘才去見了子玉,子玉想起琴言前日的話,心上總有些怪他,也不似從前待他親厚了。
元茂的事是梅進代辦,替他辦了釵鐶簪鐲、綵緞衣衫,並借了顏夫人的珠冠玉帶、補服朝珠、蟒衣綉裙,共鋪了十六盒,紮了亭子,也還像個局面。兩個媒人押了去。孫家收了,回盒不過相稱,也無甚珍異之物。
到了吉期,自有梅宅家人料理,備了兩桌酒,一席送顏夫人,一席待媒人,並請子玉、顏仲清作陪。仲清道:「元兄今夕真個到了群玉山頭了。」王恂道:「一路榮華到白頭。」子玉道:「『猶道燈前相對影,愈揉雙眼愈模糊。』此是近視眼洞房詩,今日可為元兄詠矣。」元茂道:「我說倒是近視眼好,就新人醜些,也看不清楚。」仲清道:「若美的呢,可不孤負了?」元茂笑道:「我這新人想來未必能美。我也有些風聞,只要不像那兩位弟兄的相貌就好了。」到了吉時,都送元茂到了孫宅,孫宅鼓樂迎接。此位姑娘系亮功前室所生,如今這位夫人也不甚鍾愛他,故此一切從簡。女客只有陸氏夫人的嫂子,就是陸宗沅的夫人,帶了小女兒前來。男家早上道過喜了。倒是姬亮軒在那裡假熱閙,心上想閙閙新房,自有兩位廢物招接。
元茂與新娘拜了花燭,送入新房,坐床撒帳,飲了交杯,復又請新郎上席,坐了華筵。那嗣徽、嗣元陪了一回,王恂、仲清 即要移席到新房中暢飲。大家進了新房,仲清道:「今日可以看新人的。」便要走到床前。床前本有兩個伴送的老婦人,還有兩個小丫鬟侍立。嗣元恐怕仲清看了他的姐姐,便跑到床前把帳門把住,口內連說了幾個「看」字,然後掙出「不得」兩字,若得眾人都笑了。王恂扯了仲清過來坐下,嗣元尚不放心,還死緊把住了帳門,眾人不住的暗笑。嗣徽道:“夫婦居室,人之大倫也,外人何得與聞?幸虧兄弟鬩于床,外御其侮。
不然,白雪之白,竟為十目所視矣。”子玉聽了大笑。王恂對仲清道:「真所謂『無感我兮,無使龍也吠。』」仲清也覺微笑。李元茂得意洋洋的喝酒。
姬亮軒與王恂、仲清是見過幾回的了,子玉卻是初見,心中想道:「這個梅少爺好相貌,比起那孫老徽來,倒似那戲上岑彭、馬武了。」聘才問姬亮軒道:「好幾天不見你東家出來,在家裡作什麼?」亮軒道:「這兩天敝東有點貴恙,不便行動。」
聘才道:「什麼貴恙?」亮軒道:「聽得腿上生了癤子,所以不出來。」這一席卻分了三路,子玉、仲清、王恂是一路,孫嗣徽兄弟是一路,聘才、亮軒又是一路,故此不能熱閙。王恂作人素來和藹,見同席都不能接洽,勉強要和合起來。此刻在新房裡坐位亂坐的,無有推讓。聘才與亮軒坐了一面,仲清與子玉坐了一面,元茂在上首獨坐了一面,王恂與嗣徽坐在下首。
叫嗣元過來,嗣元不肯,拿張凳子在床面前坐著。姬亮軒向子玉笑嘻嘻道:「梅大先生是不常出來,小弟今日還是頭一回識荊。如高興,歇天何不到敝東處來走走,敝東是極好相與的。」子玉不知他的東家是誰,含糊答應。即私問王恂,王恂答以奚十一,子玉便是一腔忿恨,也不理他。亮軒又向元茂道:「舍表妹賢德無雙,李大哥真有福氣,結了這頭好親。我們 太親翁不久外放,不是四川夔州府,就是湖南辰州府。李大哥是嬌客,將來同到任上,不要說是帳房,只怕內外一切都要仰仗呢。」仲清聽了好笑,忍不住道:「足下與孫府上怎麼樣的親?」亮軒道:「孫大哥的嫡親舅嫂,是我兩姨中表嫡親表嫂之嫡親表妹,這是新親。敘起老親來,從前已故太太的外祖,是我丈人的丈人。」仲清笑起來,聘才道:「這個青,也只好算個蛋青了。」亮軒道:“雖然是淡親,卻也勝於舉目無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