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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道:“古人講《易》言理不言數,今人講《易》言數不言理。數竟可以該得理麼?且數自康節先生之後無真傳。今之所為太乙數者,可以驗運祚災祥刀兵水火,並知人之貴賤。
其考陽九百六之數,歷歷靈驗,其說可以得聞否?”道生道:“宋南渡後,有王‧‧著《太乙肘後備撿》三卷,為陰陽二遁,繪圖一百四十有四。以太乙孝治人君之善惡,其專考陽九百六之數者,以四百五十六年為一陽九,以二百八十八年為一百六。
陽九奇數也,陽數之窮;百六偶數也,陰數之窮。王‧‧之說云:后羿寒浞之亂,得陽九之數七;赧王衰微,得陽九之數八;桓靈卑弱,得陽九之數九;煬帝滅亡,得陽九之數十。此以年代考之,歷歷不爽。又云:周宣王父厲而五幽,得百六之數十二;敬王時,吳越相殘,海內多事,得百六之數十三;秦滅六國,得百六之數十四;東晉播遷,十六國分裂,得百六之數極,而反于一;五代亂離,得百六之數三。此百六之數,確有可驗。
但又有不驗者:舜禹至治,萬世所師,得百六之數七;成康刑措四十餘年,得百六之數十一;小甲、雍己之際,得陽九之數五,而百六之數九;庚盯武乙之際得陽九之數六;不降享國五十九年,得百六之數八;盤庚、小辛之際,得百六之數十;漢明帝、章帝繼光武而臻泰定,是百六之數十五;至唐貞觀二十三年,得百六之數二。此皆不應,何也?甚至夏桀放於南巢, 商紂亡於牧野,王莽篡漢,祿山叛唐,陽九百六之數,皆不逢之,又是何故?所以我說數不敵理。
理生於自然,數若有預定。故聖人言理不言數,數止理中之一端耳。”南湘道:「是真快論,可破古今之疑。」次賢道:「休論世上升沉事,且鬥樽前現在身。我有一個極瑣屑鄙俚之理要請教請教。我見《越絶書》有慧種生聖、痴種生狂、桂實生桂、桐實生桐之說,我往往見愚夫蠢婦,倒生出絶慧絶美的兒女來。看其父母,先天后天,皆無此種宿因,何竟得此妙果?」道生笑道:“這個理倒有些難講。然《齊民要術》內說種梨法,一梨十子,唯二子生梨,余皆為杜。段氏曰:鶻生三子,一為鴟。《禽經》曰:鸛生三子,一為鶴。造化權輿,夏雀生鶉,楚鳩生,《南海記》曰:鰐生子百數,為鰐者才十二,余為鱉,為黿,隨氣而化。且推之,聖不生聖,賢不生賢。
先儒謂揚雄宜有後,張湯宜無後,以人之私智,豈能定天之理?且理有常,亦有變,豈無為氣所感,可以變化氣質。抑或愚夫愚婦,外貌雖蠢,其七情六慾之間亦有一樣不蠢,從此解了這點靈氣,就藉此結成,也未可知。”說得眾人大笑。
子云道:「古人美人多矣,其形之妙麗,唯在人之筆墨描寫。見于文詞詩賦者,亦指難勝屈,究以何處形容得最妙,先生肯指示一二處否?」道生道:“古人筆墨皆妙,何能枚舉。
但形容的美人得體,又要人人闔眼稱妙者,莫如衛莊姜。《碩人》之詩,先曰:『碩人其頎,衣錦□衣。』這兩句,就寫得光華射目。『領如蝤蠐』,至『美目□兮』,便字字形容絶妙,不着一襯帖語,不用一假借語,正所謂詠月詠月滿,寫花寫花開,掃去烘雲托月之法,是為最難。若寫服飾之盛,體態之研,究未見眉目鼻口之位置何如也。宋玉《神女賦》未嘗不想形容,但云:『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樑;其少進也,皎若 明月舒其光。』極言其光亮而已。明日猶可,而白日、屋樑,則比之不倫。而曹子建《洛神賦》復用其意,有『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神女賦》又云:『忽兮改容,婉若游龍乘雲翔。』而《洛神賦》復用其句云:『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是真不善體會,以游龍比美人,吾不知其何所見而然。再如宋玉《好色賦》云:『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只概而言之,不求其實可也。若必細核其人之長短,亦有語玻既雲增之一分則太長,則此人真長,減一分必不為短。既雲減之一分則太短,則此人真短,增一分必不為長。此又文章之過情語也。小說中有刻劃盡致,言人所不忍言,而令諸者目眩意移,其神情活現紙上,則莫如《雜事秘辛》之描寫女瑩身體,令人絶倒。你們細想:‘女‧‧以詔書如瑩寢處,屏斥接侍,閉中閣之時,日晷薄辰,穿照蜃窗,光送着瑩面上,如朝霞和雪,艷射不能正視,目波澄鮮,眉嫵連娟,朱口皓齒,修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均適。‧‧尋脫瑩步搖,伸髻度發,如黝髹可鑒,圍手八盤,墜地加半握。已,乞緩私小結束,瑩面發‧W抵攔。
‧告瑩曰:官家重禮,借見朽落,緩此結束,當加鞠翟耳。
瑩泣數行下,閉目轉面內向,‧‧為手緩捧着日光,芳氣噴襲,肌理膩潔,拊不留手。規前方後,築脂刻玉,胸乳菽發,臍容半寸許珠。私處墳起,為展兩股,陰溝渥丹,火齊欲吐。此守禮謹嚴處女也。約略瑩體,血足榮膚,膚足飾肉,肉足長骨。
長短合度,自顛至底,長七尺一寸,肩廣一尺六寸,臀視肩廣減三寸,自肩至指長各二尺七寸,指去掌四寸,肖十竹萌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