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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賢道:「今日雅集,不可無令。前舟你是首坐,出個令,大家頑頑罷。」文澤道:「甚好。但我的令沒甚新鮮的,待我想想看。」想了一回道:「我們今天是十二個人,還是念句唐詩飛觴罷,用數目字飛。第一個飛一字,一字到誰誰喝酒。接飛二字,到那人,那人也照樣喝酒。又飛三字,一輪到十二為止。錯者罰酒,可好麼?」眾人都說:「好。」陸素蘭與金漱芳等道:「這個苦了我們,搜索枯腸,那裡就有這些湊巧數目飛出來?」文澤道:「你們也能,只怕唐詩還比我們熟些。如果那數目飛不出來,便照數目多少罰酒。」寶珠道:「譬如要飛十二,飛不出就要罰十二杯麼?」文澤道:「自然。」子云 道:「這也過多,且到臨時再斟酌罷。前舟你且起令,看飛到誰。」文澤道:「我們坐在東邊的,轉過去自下而上,你們在西邊的,須自上而下,方順手。」次賢道:「不差,請先喝令杯。」便斟了一杯,走到文澤面前。文澤喝了,便說道:「梅花柳絮一時新。」一字在第五,數到是漱芳。文澤斟了酒,向着漱芳起來。漱芳喝了道:「頭一句,我就不知道是誰的。」
寶珠道:「我記得是趙彥昭《苑中人日遇雪應制》。」漱芳道:「我就要飛二字了。」想了一想,念道:「柳暖花春二月天。」
數二字,又在第五,輪到次賢,杯子就到次賢面前。次賢喝了,念道:「願陪鸞鶴回三山。」數到仲清,喝了酒,把酒斟了,走到春航面前,道:「羅帳四垂紅燭背。」春航喝了,道:「好個『羅帳四垂紅燭背』,香艷無比。」把酒喝了,即斟了酒,念道:「刺繡五紋添弱綫。」數到寶珠。寶珠喝了酒,說道:「六字本來少,偏輪到我,只怕要罰酒了。」子玉道:「六字亦有。」
寶珠想了一會,道:「此句是誰喝酒,我沒有算過。」念道:「床上翠屏開六扇。」數天鬰林,鬰林道:「這句不要是你編的。」
素蘭道:「你還說天天念詩,連花蕊夫人《宮詞》都不記得了。」
鬰林笑道:正是。我恐怕他有心要我喝酒。”便喝了道:「要說七字了。」想了有半刻工夫,飛到王恂道:「門前才下七香車。」王恂喝了,飛出八字是薛逢《夜宴贈妓》的「愁傍翠蛾深八字」。數到了子云,子云喝了酒,道:「這九字只怕少些,就有也沒有好句了。」因想了一會,念道:「寶扇迎歸九華帳。」
一數數到素蘭,素蘭喝了酒,飛出十字道:「閨裡佳人年十餘。」
數到了漱芳,漱芳道:「我輪到兩回了。」只得喝了酒,道:「幸虧還記得一句『十一月中長至夜』。」便對寶珠道:「你喝一杯罷!」寶珠道:「你自己也要喝一杯,十字還在你身上呢。」
漱芳也只得了一杯。寶珠喝了,想了一會,飛出一句道:「南 陌青樓十二重。」飛到子玉。子玉喝了酒,道:「已經十二了,還要飛嗎?」次賢道:「座中媚香還沒有輪到。輪到了他,我們再換令罷。如今只可飛十三了。」子玉飛出一句是:「娉娉裊裊十三余。」飛到了仲清,仲清喝了酒,想了一想道:「這一飛,輪到數目皆要喝酒,等媚香飛一句收令罷。要十幾的數目相連,也就少了。」即念道:「『花面丫頭十三四。』瑤卿、媚香各飲一杯。媚香飛一句算結罷。」蕙芳道:「其實輪不到我,應該是度香。」子云道:「你飛了罷。」蕙芳想了一想,道:「幸虧還記得這一句,靜宜與庚香都喝一杯。」即道:「年初十五最風流。」次賢道:「很好。」即與子玉喝了酒,收了令,吃了幾樣菜,幾樣點心。
談了一回,次賢道:「我有一個令,就費心些,但是今日坐中卻好都是喜歡行令的,想必不嫌煩碎,我們就照這個令行一行。」蕙芳道:「你不要又拿《水滸傳》來頑笑人了。」次賢笑道:「你還記得雪天戲叔麼?那日也就夠你受了。」即叫書僮到書架上把第三筒牙籌取來。少頃,書僮捧了出來,眾人見是象牙筒,內有滿滿的一筒小籌,一根大籌。次賢先抽出大籌給眾人看時,是個百美名的酒令。大籌上刻着「百美捧觴」四個隷字,下有數行規例,刻着是:“此籌用百美名,共百枝,以天文地理、時令花木等門分類。每人掣一枝,看籌上何名,系屬何門。先集唐詩二句,上一句嵌名上一個字,下一句嵌名下一個字。平仄不調、氣韻不合者罰三杯另飛,佳妙者各賀一杯。唐詩飛過後,飛花各一個,集《毛詩》二句,首句第一字,與次句第一字,湊成一花為並頭花,自飲雙杯,並坐者賀二杯。
首句末字,與次句末字,湊成一花為並蒂花,自飲雙杯,對坐者賀兩杯。首句末字,次句首字,湊成一花,為連理花,自飲雙杯,左右並坐者皆賀一杯。每句花名字樣,皆在每句中間, 字數相對者為含蕊花,自飲半杯,席中最年少者賀半杯。若兩句花名字數不對,或上一句在第一字,下一句在第二、第三者,為參差花,自飲一杯,左右隔一位坐者賀一杯。如飛出花名雖成,氣不接、類不聯者,罰三杯。如美人應用何花,籌上各自註明,不得錯用。”大家看了一看,說道:「此令太難,一時如何集得起來?」寶珠、蕙芳道:「此令我們是不能的,只好你們七個人去行。」仲清道:“倒是集《毛詩》湊花名不易。
若說唐詩要飛兩句,也不過與方纔的數目差不多。”子玉道:「《毛詩》中湊花名,卻也有幾個。不過要並頭、並蒂的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