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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才、仲雨也隨聲附和,講了一陣。華公子酒興便發起來,便勸諸人暢飲了幾杯。子云留心今日不見琴言,便問道:「我聞得琴言近在尊府,今日何以不見?」華公子道:「這孩子脾氣雖有些古怪,卻還老實,如今派在內書房,少刻就出來的。」
子云又留心看去,卻又不見林珊枝與那八齡班,心內思想,今日如此盛舉,為何又不見這些人?難道都在戲房裡扮戲麼?這齣戲唱完了,華公子就傳十旦上來敬酒。眾人一齊上來,肥瘦纖濃,各極其妙。子云看九人之外添了一個全福班的全貴,也很嬌嬈艷麗,風致動人。都請過了安,齊齊的手捧金盃,分頭敬酒。
蕙芳敬到子云面前,子云問起春航場中文字得意麼,蕙芳道:「前日史竹君說他的很好,是必中的。」文澤在那席聽了笑道:「我聽得你在家,天天的焚香禱告,湘帆就文章不佳,也是必要中的。」蕙芳笑道:「誰說的?中舉可以禱告得來,我倒願替眾人禱告了。」華公子問道:「你們說的什麼?」子云正要回言,蕙芳忙斟了一杯酒來勸子云,子云被他纏住,卻不能說。華公子獃獃的看著蕙芳,等着子云說來,文澤見了便道:「待我說罷。」蕙芳對著文澤丟了個眼色,這邊張仲雨笑道:「媚香,今日人多嘴雜,你就要掩人的口,也掩不住這許多。」蕙芳道:「要掩人口作什麼?我也沒有怕說的,你們愛說就說罷。」笑着走到那邊來敬文澤。那邊寶珠,華公子賞了一杯酒,他吃過謝了。華公子道:「今日這齣戲也唱得好,淡裝濃抹,各有所宜。」寶珠微笑不言,華公子即問蕙芳之事,寶珠笑道:「我不曉得。」華公子笑道:「你們自相衛護,這般可惡,將來總問得出來。」便又叫過蕙芳來,蕙芳只得過來,華公子道:「我是性急,又聽不得糊塗事。你有什麼隱情,定要瞞着我作什麼?」蕙芳低下頭說道:「公子別聽他們的話,他們是取笑我的。」子云笑道:“媚香,你們的事,城外是全知道。就是城裡,只怕也有人知道的。何不說與公子聽聽呢?
「蕙芳道:“我有什麼說的?」仲雨忽然笑道:「你事急,就藉著人作護身符,如今你又忘恩負義了。」說得眾人不解,蕙芳怔了一怔,臉上不覺紅起來。華公子看了,想起前日的話,動了些憐念,料有些隱情不好講,慢慢的問度香罷了,便倒把別的話支開。當下談笑間,飲了許多酒,戲唱過了好幾出,吃過了兩道點心。華公子起身道:「請到園中散散罷。」次賢、子云道:「甚好,本來酒已多了。」諸客一同起身,就有四五個家人,急忙從廊下近路抄入,通知園門伺候。
卻說東西兩園,在正廳兩旁,處處有門戶通入。當下華公子引着眾人,即從遊廊內繞過了幾處庭院,又到一個迴廊,見壁間嵌着一塊祝枝山草書木刻,約有六尺多高。眾人正待看時,只見一個跟班的走來一推,卻是一扇門作成的,當面便是綠陰滿目,水聲潺潺。大家推讓進園,走過紅橋,是一個青石台,三面也有白石短闌,支了一個小綠綢幔子。左邊是山石,土坡上有叢桂數十株;右邊是曲水灣環,沿邊竹樹蒙葺,隔斷眼界。
上面是三間小榭,內書”潭水房山”四字,卻極幽雅。
子云等欲要坐下,華公子讓到裡面去,從屏後走進,便見一個所在,裡窄外寬,三面如扇面。綺窗雕!□,中間用烏木、象牙、紫檀、黃楊作成極細的花樣。此中隔作五六處,前面不用帘子,是一帶碧紗櫳。眾人到閣前看時,底下是一道清溪,有兩個小畫舫泊着。對面也是水閣,卻通垂了湘簾。華公子就命在碧紗櫳前擺了一個長桌,室中焚了幾爐好香,獻上香茗。眾人坐了,正覺秋光如畫,清洗心脾。子云偶回頭時,又只見珊枝同着琴言上來,對著子云等請了安。子云等忙招呼了。
子云見了琴言,此時低眉垂首,不像從前高傲神氣。且隔了兩月,從前是朝親夕見的,如今倒像是相逢陌路,對面無言,未免有些感慨。即叫他走近,問了些話,要問起子玉來,卻又縮祝次賢、文澤也問了幾句。
當下眾人清談了好一回。已是申正時候,華公子便命擺了幾個果碟,幾樣小吃,小酌起來,又叫了群旦進來伺候。對面水閣上卻安放了一班十錦雜耍,便上起場來,說了好些笑話,作了一回像聲,又說了一回《龍圖公案》。次賢等不甚喜聽,便與群旦猜枚行令,彼此傳觴。華公子又叫了一檔變戲法兒的,耍了一回。堪堪月色將上,又撤了席,在園中散步了一回。便有十數對的紅燈籠前來引道,華公子與諸客都更了衣,隨着紅燈籠步出了園,仍從恩慶堂來,卻見明燈燦爛,霞彩雲蒸的一般。從屏後迤東而行,處處笙歌盈耳,燈綵如虹。進了一個月亮門,門前紮起一個五綵綢綾的大牌坊,掛着幾百盞玻璃畫花的燈,中間玻璃鑲成一匾,兩旁一副長聯。進了牌坊,月光之下,見庭心內八枝錫地照,打成各種花卉,花心裡都點着燈,射出火來,真覺火樹銀花一樣。前面又是一個燈棚,才到了戲台,更為朗耀,兩廂清歌妙曲,蘭麝氤氳。對面就是留青精舍。
於是讓眾客進去,入了坐,主人定了席,重新開了戲,這番暢飲歡呼難以描寫。飲到二更,主客皆有醉意,便停了菜,換上果品,散坐一回。
忽見伺候的上來,說門上回話:說馮少爺來了,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