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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中,見過顏夫人,便到書房躺下,自言自語,忽嘆忽泣,如中酒一般。次日即大病起來,心神顛倒,語言無次,一日之內,哭泣數次。初時見有人尚能忍住,後來漸漸的忍不祝見了他萱堂,也自兩淚交流,神昏色沮的的模樣。顏夫人當他着了邪病,延醫調治,甚至求籤問卜,許願祈神,一連十餘日,不見一毫效驗。一日之內有時昏憒,有時清楚,昏憒時糊糊塗涂,不聞不見的光景;清楚時與好人一樣。睡夢中囈語喃喃,有時叫玉儂,有時喚香畹,有時大罵奚十一、魏聘才諸人。顏夫人十分着急,顏仲清、王恂三天兩日常來看視,心中雖是明白,卻也無法可治。二人商量,又不好對顏夫人講,只好婉言解慰而已。顏夫人每聽子玉睡夢之中,必呼玉儂二字,心上便疑心子玉在外有什麼勾當,便當玉儂是個女人,心有說不出的隱情;因又想子玉不常出門,出門必有雲兒隨去。一日便喚雲兒來細細追問,說:「你跟少爺出去,到底在些什麼地方?那玉儂是誰?還是娼妓呢,還是什麼樣的人?」雲兒起初不招,只說:「少爺出門,無非是怡園,及王少爺、史少年幾處,並沒有見個女人。小的如撒了謊,今天就活不過。」顏夫人想道:「好好問他,他必不肯認。」遂命家人拿了板子,吩咐着實與我打着問他。雲兒見要打,只得跪下磕頭說:「實在是有個小旦,名字叫作琴言,少爺常去找他,見了面,兩人也是哭的時候多,笑的時候少。就是五月裡,有一天說是到怡園徐老爺處,也是假的,就同了那個小旦,還有一個也是小旦,在東門外運河裡游了半天,也是哭了半天。小的在船頭上,別樣話是聽不見的。前日少爺到了那個小旦家裡,那個小旦說起琴言進了什麼華公府裡去了,又把那個小旦給少爺留了一個紙包,小的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少爺就在那裡哭起來。他們勸住了,回來就是這個樣子。小的沒有一句謊話。至于別樣的事,少爺是一點沒有的。」顏夫人聽了,十分有氣,便罵雲兒道:“你就該結結實實的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直到要打才講。
若不看你還說實話,今日就活活打死。”喝退雲兒,心中便恨起這個兒子來,年紀輕輕的,就如此荒唐。若說為了一個小旦,何至于就害如此大玻越想越氣,欲要教訓他一番,又看他病到如此;且自己也四十歲之外的人,止此一子,今病到如此,即教訓也是無益。萬一因這一番教訓,再添了病,更難治了,莫若待他好了再說。左思右想,便請進李元茂來,問其底細。
李元茂道:“小門生沒同出去過,琴言不琴言,我也不得而知。
我去年聽見魏老聘常常讚那琴言,世叔就有些留心。到今年正月初六,會館團拜那一天,世叔看了琴言的戲回來,又聽得他們說好,以後的事,小門生實是沒有見聞,要問魏老聘才曉得他們的細底。”顏夫人便叫門上許順,到華府請魏少爺過來有事相商。聘才卻不曉得是這件事,近來與子玉頗覺疏遠,竟有一個多月不來。今聞顏夫人相請,道是有些好事與他商量。隔了一日,便服禦輝煌的出城,到了梅宅,見過了顏夫人。見顏夫人臉上似有憂悶的光景,聘才先問了江西的近況,可有家信回來;又問起子玉,並說場期將近,今年一定高中的這些套話。
講了一回,顏夫人道:「子玉得了一個異樣的病症。」便把病的光景說與聘才聽,又將雲兒、元茂的話也說了,便說:「小兒與這琴言到底有什麼緣故?」聘才聽了便覺得有些躊躇不安,良心發動,臉上露出愧色。停了一會,說道:「去年小侄進京,是搭了一班戲子的船,內中有個小旦叫琴言。今年團拜這一天,卻好見着他的戲。後來世兄不知怎樣認識的,聽說在怡園打燈謎時認識的,又贈了一張琴。小侄是個粗人,搭不上這一般的文人。其中怎樣熟識,怎樣交情,小侄卻不曉得。世兄常往來的那一班公子,伯母也都知道,其中的深情,他們必知,伯母何不問問他們。」顏夫人道:「此時那個琴言呢?」
聘才道:「琴言前在怡園學了什麼新戲,為華公子賞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