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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孫亮功同了桂保進來,見過主人。不多一刻,客已全到,便安起席來。這些客都是文輝同年,論年紀孫亮功最長,因系姻親,便讓兵部員外楊方猷坐了首席。對面是光祿寺少卿周錫爵。監察御史陸宗沅坐了第三席,孫亮功坐了第四席,文輝坐了主席。桂保斟了一巡酒,楊方猷命他入席,對著王文輝坐了。文輝問他哥哥蘭保為什麼不來,桂保道:「今日本都在怡園逛了一天,徐老爺知道這裡請客,才打發我來的。蘭保、寶珠、蕙芳、漱芳、鬰林都還沒有散,只怕總要到四五更天才散呢。」文輝道:「這徐度香也算人間第一個快樂人了。」陸宗沅道:「聽說他這個怡園共花了五十多萬銀子才造成。」楊方猷道:「本來地方也大,也造得過于精緻。」文輝道:「我前月逛了一天,還沒有逛到一半。」桂保說:「我們今日逛了梅崦與東風昨夜樓兩處,這兩處就有正百間屋子。實在造得也奇極了,幾几乎進去了出不來。」孫亮功道:「你應該打個地洞,藏在裡頭。」說得大家都笑。桂保道:「你會罵人。」便斟了一大杯酒來罰他,亮功始不肯喝,桂保要灌,便也喝了。
上了幾樣菜,文輝道:「這樣清飲無趣,蕊香你出個令罷。」
桂保道:「打擂最好,什麼都放得進去。」孫亮功道:“完了!
把個令祖宗請了來了。”文輝命人取了六個錢來。周錫爵道:「這杯分個大小才好。」楊方猷道:“我們兩個一杯三開罷。
「陸宗沅道:“未免太少些,你們一杯兩開,我們都是一杯一開何如?」俱各依允。桂保伸出一個拳來,問文輝吃多少杯?
文輝道:「不必累贅,我們六個人竟以六杯為率,不必增減,準他一杯化作幾杯就是了。也沒有悶雷霹雷,那個猜着,就依令而行,最為剪截。」桂保便問楊方猷道:「第一杯怎樣喝?」
楊方猷道:「一杯化作三杯,找人豁拳。」又問孫亮功:「第二三杯怎樣喝?」亮功道:「兩杯都裝作小旦敬人。」周錫爵道:「我們這樣的鬍子,倒有些難裝。」亮功道:「只要做作得好,便有鬍子也不妨。」桂保又問陸宗沅道:「第四杯呢?」陸宗沅道:「把瓜子抓一把,數到誰就是誰。」桂保道:「這杯便宜了。」又問周錫爵道;”五六兩杯行什麼令?”
周錫爵道:「兩杯化作六杯,花字飛觴。」桂保先問文輝道:「幾個?」文輝道:「一個。」順手便問亮功道:「幾個?」
亮功伸着兩指道:「就是兩個。」桂保笑道:「好猜手,一猜就着。」放開手看時,正是兩個。遂取了三個杯子,斟滿了酒,放在亮功面前。亮功道:「這是楊四兄的令,就和你豁。」楊方猷道:「我是半杯說過的。」亮功道「豁起來再講。」可可響了三響,亮功輸了三拳,便道:「今日拳運不佳,讓了你罷。」
第二三杯即系亮功自己的令,便道:“這裝小旦倒是作法自弊了。
也罷,讓我來敬兩個人。”隨站起來,左手拿了杯酒,右手掩了鬍子,把頭扭了兩扭,笑迷迷軟腰細步的走到楊方猷面前,請了一個安,嬌聲嬌氣的道「敬楊老爺一杯酒,務必賞個臉兒。」說著,把眼睛四下里飛了一轉,宛然聯錦班內京醜譚八的醜態,引得合席大笑,桂保笑得如花枝亂顫,楊方猷只得飲了一杯。孫亮功掐了一枝梅花,插在帽邊,又取了一個大杯,撚手躡腳的走到陸宗沅面前,斟了酒道:「陸都老爺是向來疼我的,敬你這一杯。」陸宗玩道:「這大杯如何使得?」孫亮功道:「想來都老爺是要吃皮杯的。」說罷呷了一口,送到宗沅嘴邊。綜沅站起來笑道:「這個免勞照顧。」大家狂笑起來,亮功忍不住要笑,酒咽不及,噴了陸宗沅一臉。眾人一發哄堂大笑。陸宗玩忙要水淨了臉。第四杯是數瓜子令。亮功抓了一把,數一數是二十五粒,恰好數到自己,陸宗沅道:「這個極該。」第五六杯是飛花令,孫亮功看著桂保道:「豈宜重問後庭花。」數一數又是自飲。亮功道:「晦氣,我改一句罷。」
眾人道:「這個斷使不得,改一句罰十杯。」桂保斟了一杯酒道:「請孫老爺後庭花飲酒。」眾人重新又笑。亮功把桂保擰了一把,也喝了。下手是王文輝飛觴,桂保把嘴向孫亮功一呶,文輝會意,便道:「桃花細逐揚花落。」輪應陸宗沅、孫亮功各一杯。陸宗沅因亮功噴了他酒,便道:「無可奈何花落去。」
接着楊方猷便道:「索性一總喝兩杯罷。」亮功道:「很好,你說罷。」楊方本猷道:「笑隔荷花共人語。」桂保斟了兩杯,孫亮功喝了。輪着桂保飛花,想了一想,說道:「好將花下承金粉。」數到又是亮功,眾人說:「好。」亮功道:「不好,不好。這句是杜撰的,不是古人詩。」桂保道:“怎麼是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