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而來的學生還真不少,他也只好天天圍着這些學生轉。他曾在一封信中透露說:「……我要去給年輕的姑娘羅特希爾德上課了,緊接着是給一位馬賽女子,接下去是給一位英國女郎,再往下是給一位瑞典婦人上課,
5點鐘還要接待普萊耶爾介紹的來自新奧爾良的一家人。然後到雷奧那裡去吃飯,晚上到佩爾圖伊斯家去,最後是睡覺……”他教學的原則還是遵照恩師愛爾斯涅爾的一句名言,「你應該走自己的路」——“我們倆對這部作品的理解不同……你覺得該怎樣彈就怎樣彈,你的解釋也是對的。」
他相信音樂天賦和感覺是無法教授的,學生能學到的只是演奏技巧。
有時他也會隨着靈感一閃,提筆寫下《教學法之精華》計劃及其要點,但終究未能完成像卡爾克佈雷納那樣有系統的教學專著。
許多學生聽到弗雷德里克教授的大都是鋼琴踏板的運用和指法的練習。弗雷德里克常常說:「如果彈強音困難的話,就應該學會富有層次地彈出你的『輕奏』,只要踏板使用得當,聽眾就不會覺察出你沒有彈出『強音』。」
這種富有哲理性的教學思想來自於他幾十年彈奏的親身體會,並且他還仔細寫下了每一個手指的不同功用:長期以來鋼琴演奏者們一直在追求五個指頭的發力相等,這是違反自然的。既然每個手指形成各異,那麼最好不要去破壞每個指頭觸鍵時特有的音色,反而應該去加以發展。
大拇指最有力,小指則在手的另一端,中指最靈活,可作支撐點;還有食指、無名指力量最弱,是中指的連體,連結在同一條韌條上。有些鋼琴演奏者總想不顧一切地把無名指同中指分開,這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謝天謝地,毫無必要。
人有幾個手指,就必然彈出不同的音色。關鍵是要瞭解如何充分發揮它們原有的特點。
輕柔的指觸和神奇的雙手已成為弗雷德里克名字的同義詞,他對手指功能的深切體會遠遠超過了對其他事物的瞭解。至于彈鋼琴的左手和右手的不同職責,弗雷德里克頗有點統帥的風度,在他心目中的鋼琴是能夠容納千軍萬馬馳騁的壯觀大舞台。
他認為左手要起到樂隊指揮的作用,準確地打出節拍,不能有一絲含糊;而右手則應該達到演奏的高難度。這左右手象徵著多功能的交響樂隊,時而能產生暴風驟雨、雷鳴電閃的震撼人心的效果,時而又會出現寧靜致遠的月夜星空的抒情夜曲,時而是憂鬱、愁苦的情調,時而是歡快、奔放的圓舞曲。
難度極大的樂曲在他的這雙瘦長的手下都變得那樣輕鬆自如,這不能不使得每位學生都驚嘆不已。
創辦英國哈萊樂隊的查爾斯·哈萊爵士儘管不是弗雷德里克教授過的學生,但「有幸在每首作品問世後都聽到過他
弗雷德里克親自彈奏,每聽一曲都有新的發現……我敢說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再現那些作品在他神奇的手指下彈出的美妙音響。在聽他演奏時,你彷彿喪失了一切分析能力,沒有一刻去想他演奏這個或那個難點時處理得有多麼完美,而只是沉浸到音樂中去了,彷彿是在傾聽一首即興創作的詩歌,始終處在心醉神迷的狀態中」。
眾多的學生崇拜弗雷德里克,有時未能領會他的意思,便會受到他突然爆發的無情指責。不過在擦乾眼淚之後,學生仍然願意聽從他的吩咐,重新認真聆聽他恢復了溫和的授課聲音。
上課時,弗雷德里克坐在立式鋼琴前,做出示範動作,進行講解。
學生則坐在另一端的三角鋼琴前,瞪大眼睛盯着老師的手指,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然後再模仿彈奏。
有時弗雷德里克彈得很興奮,忘了下課的時間,那麼這位學生就意外地會發現老師新的靈感。學生彈奏的曲目一旦感動了弗雷德里克,那麼學生的樂譜上就會被畫上一個十字,以示獎勵,但很少有被畫上過三個以上的十字的。
在眾多學生中有一位來自匈牙利的小男孩卡爾·菲爾特什,受到雷德里克的特別器重。他在這男孩的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過去是「音樂神童”的影子。李斯特聽了這男孩的演奏之後感嘆地說:“等到這孩子開始旅行演出的時候,我就得告退了。」
為了向朋友和學生證實自己的判斷,弗雷德里克特地請這男孩到新居來演奏《E小調協奏曲》,而他自己則在另一架鋼琴上伴奏。
這是一場特別的表演,聽客們輕手輕腳地進入客廳,分散坐在角落裡。客廳裡氣氛很嚴肅,几乎聽不到任何說話聲。
如果說弗雷德里克與男孩配合得天衣無縫,好像是同一個人的演奏,不如說是他倆徜徉在奇妙的音樂王國裡,互相傾述着自己真摯的感情。
表演結束後,沒有人鼓掌和歡呼,仍然靜靜地退出客廳。弗雷德里克與男孩,還有喬治·桑、倫茨坐著馬車去一家音樂書店。
「你使我感到非常愉快,我寫這首協奏曲的時候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年輕人。」弗雷德里克對那男孩說話時顯得很激動,似乎還在回味剛纔他倆愉快合作的琴聲。
弗雷德里克特地買了一本貝多芬的歌劇《菲岱里奧》
莫舍萊斯曾將此歌劇改編為鋼琴譜的總譜送給男孩,並動情地說:「請收下這部貝多芬傑作的總譜,聊表我對你的敬意。等你將來閲讀它的時候,常常記起我吧。」
這位匈牙利天才少年深受感動,低頭吻了一下弗雷德里克的手。如果他後來果然成為震驚樂壇著名大師,那麼弗雷德里克將會感到很自傲,因為他從來就很自信,相信自己敏感的判斷力。
令人遺憾的是這位卡爾·菲爾特什的男孩不久就不幸去世了,他才
1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