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倆的師生關係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從此再也不提從師學習一事。顯然弗雷德里克的天才折服了狂妄自大的「老師」,或者說再繼續下去,那麼卡爾克佈雷納有可能會被聰明的「學生」發現自己某些尷尬欠缺之處。
雙方體面地分手了,但仍然保持着一種融洽的朋友關係,弗雷德里克把
1833年正式出版的《E小調協奏曲》題獻給了卡爾克佈雷納。而後者在《輝煌變奏曲》中說明該曲「源於蕭邦的一首瑪祖卡舞曲」,以表示回禮致謝。他倆還曾準備在四架鋼琴伴奏下進行二重奏,演奏卡爾克佈雷納的《波洛奈茲舞曲》。
這段從師軼事趣聞反而證明了愛爾斯涅爾勸說弗雷德里克的一段話,「不能讓學生長期地只習慣于一種方法、一種風格、一個民族的口味等等。真的、美的東西不應該是模仿,而應該是根據自己的經驗、根據高級的藝術原則體驗出來的。」
年輕的同行之間互相交流,這是弗雷德里克與李斯特、希勒、門德爾松等人最喜歡的交往內容之一。他們經常聚集在一起暢談至深夜,有時在空蕩蕩的黑暗大街上還互相爭論着。
這些具有非凡才華的年輕人總覺得還是用音樂語言來闡明自己的觀點更為合適,鋼琴就成了他們最忠實的「喉舌」。
在一次豪華的沙龍聚會上,弗雷德里克堅持認為波蘭民族曲調只有波蘭人彈奏才能充分顯示出其深刻的內涵。
這觀點引起了爭執,李斯特率先彈奏了《波蘭絶不會滅亡》進行曲,這是當時很流行的曲調。接着希勒也坐下來彈了一遍,希勒的老師是著名鋼琴家和作曲家約翰·胡梅爾,後者是莫扎特的學生。
這兩位年輕人的彈奏技巧和對樂曲的理解都各有千秋,在場的人都互相點頭微笑,表示很滿意。
最後輪到弗雷德里克了,他的手指碰觸到琴鍵時,眼前就彷彿出現了熟悉的故鄉,歌聲、笑聲、唿哨聲,還有那震憾人心的槍炮聲、大火中的華沙……客廳裡一片寧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鼓掌,每個人心目中都鐫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波蘭絶不會滅亡!
李斯特和希勒也不得不承認這場競爭的勝利桂冠應該屬於弗雷德里克。
這時遠在華沙的愛爾斯涅爾總擔心弗雷德里克不能進一步施展潛在的才華——創作轟動樂壇的偉大歌劇。他以後在信中又再次說:「只要我還生活在這個人世間,我就會渴望等到你譜寫的歌劇誕生。這不僅是為了擴大你的名聲,而且也是為了你的這類作品給整個音樂藝術所帶來的利益,而特別是因為歌劇這種形式將在真正波蘭的歷史中得到運用。」
愛爾斯涅爾的懇切語氣和滿懷希望的建議使得弗雷德里克久久難以平靜。
對於創作大型的音樂作品的嘗試,弗雷德里克也曾嚮往過,但譜寫與管絃樂隊配合的總譜總是讓他頭痛。他從未責怪過愛爾斯涅爾曾對他過于遷就,未能逼迫他坐下來接受音樂學院嚴格的譜曲練習。
因為他的音樂天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自由個性,他憑着自己的感覺處理一切。當他發現自己並不擅長使用樂隊,或者說他不願讓樂隊加入自己的獨立音樂世界時,他就乾脆任其發展,能寫則寫,寫不出也不會把自己一直禁錮在小屋子裡,苦苦逼擠出微弱的靈感。
輕靈飄逸、瀟灑自如的創作往往體現在他的即興彈奏之際,鋼琴則成了他駕輕就熟的擅長樂器。他無需其他樂器的熱心幫助,也無需擔心出現其他不和諧樂聲的干擾。
他營造了自己的鋼琴獨立王國,既是惟一的忠實臣民,也是至高無上的君主。
李斯特以後評價說,弗雷德里克十分明智,很早就意識到自己的侷限,把創作的天賦集中在鋼琴的小範圍內。至于弗雷德里克創作的幾首鋼琴協作曲,舒曼則認為,他「不像這位偉大的天才——貝多芬那樣善於指揮管絃樂隊的大軍,他所率領的只是一支小小的步兵隊」。
弗雷德里克不想使自己的恩師埃爾斯納失望,但又想為自己創作的侷限性作一些辯護,便寫了一封回信
1831年12月14日:仁慈的愛爾斯涅爾先生:您的來信再一次證明了您給予自己最忠誠的學生慈父般的關懷和誠摯的祝福。
1830年,我雖然看到了要努力趕上您的楷模,自己還存在許多不足和很大的差距……今天眼看著這一切希望都已破滅,我不得不考慮在人世間給自己開闢一條鋼琴家的道路,因而只能把您在信中正確地對我提出的更高的藝術前程拖一段時間再說了……依我看,若要在音樂界出頭露面,只有作曲家兼表演家才是幸運的……從此,弗雷德里克選擇了自己的音樂創作道路,他未能創作偉大的歌劇。但對於上演的每部歌劇,他都始終保持着一種渴望欣賞的迫切感。
他需要汲取各種豐富的音樂表現手法,努力在鋼琴上表現出精彩紛呈的思想感情。
巴黎上演的《塞維勒的理髮師》、《奧賽羅》等歌劇,明顯地要比弗雷德里克以往看過的同名歌劇質量高出一籌,其中魯比尼的演唱使弗雷德里克大為讚賞。
對於梅耶貝爾的新歌劇《魔鬼羅伯特》,弗雷德里克稱之為「現代派的傑作」。《布蘭維利葉人的侯爵夫人》歌劇是由凱魯比尼等有名的八位作曲家聯手譜曲,弗雷德里克感嘆說:「我看不可能集合起比這更出色的作曲家班子了。」欣賞了這麼多的精彩的演出,弗雷德里克又重新萌發了一個強烈的願望:在巴黎舉辦音樂會。
願上帝保佑他成功。
5脫帽吧,先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