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哈斯林格開門時還有點猶豫不決,他不敢肯定站在面前的就是波蘭天才鋼琴家弗雷德里克。
看完埃爾斯納的親筆信,哈斯林格興奮極了,額上都泛出了紅光,他沒有想到事情發生得太巧了。
一年多前,哈斯林格收到了埃爾斯納寄來的一份樂譜原稿——《把手伸給我》變奏曲,作者是弗雷德里克·弗朗索瓦·蕭邦。
哈斯林格的眼光的確厲害,他從這份樂譜中已看出這位年輕的波蘭小伙子潛在的非凡才華,將給他「奧德翁」公司帶來新的財源和重要影響。
於是《把手伸給我》變奏曲被列入了「奧德翁」系列叢書的計劃。
現在弗雷德里克找上門來,正好讓他自己演奏這首變奏曲——絶妙的廣告宣傳。
對於精明的商業經濟意識,弗雷德里克完全是個門外漢。他只是認為愛爾斯涅爾的推薦信起了驚人的作用,促使哈斯林格過分熱情地招待他。
哈斯林格忙得進進出出,一會端來咖啡,一會請他坐到靠窗的旁邊,接着又大聲喊叫他的兒子,命令兒子立即彈奏鋼琴,請弗雷德里克指點。
一曲還未彈完,哈斯林格氣喘喘地搬來許多書刊,不停地介紹着其中有趣的事。
「這是我們『奧德翁』公司出版的。」哈斯林格得意地挑揀出一本裝幀漂亮的出版物,他滿懷信心地等待着弗雷德里克的讚賞。
誰知弗雷德里克只是有禮貌地笑笑,並不顯得很激動,其實他心裡很想知道何時才能看見自己的變奏曲印在這樣漂亮的書刊上,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哈斯林格卻不瞭解這位波蘭小伙子的羞澀心理,還以為他另有打算,便有點着急了。
「一星期後,您將看到那首變奏曲的出版。」哈斯林格擦擦額上的汗珠
其實該作品一直拖到第二年才出版。
「真的?」弗雷德里克不由得脫口而出,但又馬上覺得有點失禮了。
這回輪到哈斯林格認真起來了,嚴肅地點點頭,一會兒就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已猜出了弗雷德里克的着急心情。
「您在擔心維也納聽眾不會理解您的新樂曲?」哈斯格林故意加重了「擔心」兩個字的讀音。
弗雷德里克搖搖頭,他明白對方是在竭力鼓動他作一次公開演出。
哈斯林格並不想輕易放棄自己的努力,但初次見面不能把事情搞僵,便把話題扯開了。
弗雷德里克也不想使主人掃興,臨走時還是作了一番解釋:最近沒有時間好好練琴,所以不能馬上登台。
哈斯林格表示理解,很客氣地把弗雷德里克送到門口,過後他聳聳肩膀又表示無法理解:這位波蘭小伙子難道不想征服維也納?他害怕了?
弗雷德里克的確有些膽怯和猶豫,這畢竟是在國外第一次舉行公開演出,他不得不慎重些。與其倉促上舞台,不如多做些準備,醞釀一下自己的感情。
維也納的社交大門熱情地向他敞開了,弗雷德里克從心裡感謝愛爾斯涅爾的推薦信,但他更明白哈斯林格的各種幫助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溫文爾雅的弗雷德里克博得了名流人士和太太、小姐的好感,他在典雅的客廳裡出現時,往往會引來異性的柔情眼光和紳士們的微微點頭讚許。
他,
19歲,瘦長的身材,衣着時尚而合身,棕色的短髮襯着一張漂亮的臉龐,略帶憂鬱的明亮眼睛不由使人想起藍色的多瑙河。當一串串纖美而明亮的鋼琴聲響起時,人們更喜歡用風度翩翩的詞語來形容他的形象。
弗雷德里克的名字成了名士淑女餐桌上的時尚話題,能夠邀請他來彈奏一曲,則是炫耀上流身份和顯赫地位的最好機會。
維也納音樂界的不少權威人士也很高興地與弗雷德里克見面,有一次是在胡薩日夫斯基
1790—1855的家裡。
胡薩日夫斯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奧地利皇室的高級侍從,與維也納音樂界人士保持着良好的關係。他聽了弗雷德里克的演奏後,欣然邀請這位年輕鋼琴家共進午餐。
弗雷德里克入席後,才發覺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聚會,近
40歲的胡薩日夫斯基熱情地介紹了就座的各位朋友,他們的名字使弗雷德里克大為吃驚。
「弗雷德里克,您喜歡維也納嗎?」一位頭髮梳得整齊的中年人和氣地問道,他明顯地帶有維也納當地的口音。
弗雷德里克眼睛發亮,高興地點點頭。他以後在給朋友的信中曾寫道:「維也納徵服了我……它使我陶醉,佔據了我的心,甚至這兩個星期裡我沒收到家信也一點都沒有想家。」
他喜歡這裡濃厚的音樂文化氛圍,這裡的居民從小都是在七色音樂里長大的。
「你應該公開演出,否則你會後悔的。」鄰座的斯特雷舍爾
1761—1833已經是
68歲了,他帶著沙啞的聲音勸說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剛剛知道他就是維也納有名的風琴和鋼琴製造廠主,儘管他說話聲並不高,但酒席上的其他人還是注意到了,相互會意地點點頭。
這時坐在餐桌斜對面的格拉夫
1783—1851用餐巾擦擦漂亮的鬍子,呷了一口紅葡萄酒,大聲說:「弗雷德里克先生,如果您願意上舞台演出,那麼就有一架非常出色的鋼琴像一位漂亮的姑娘在燈光下等待着您的光臨。」
為了避免這位也是維也納製造廠的廠主與老對手斯特雷舍爾發生不愉快的爭執,胡薩日夫斯基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並提議為弗雷德里克在維也納過得愉快而乾杯。
勸說弗雷德里克舉行公開演出的話題引起了維也納音樂界人士的共同關注,因為聽過他彈奏的人都有這樣強烈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