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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97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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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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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卻不知巴庚已向德喜兒問了因由。正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又道「人嘴快如風」,登時內外男女,都知道譚紹聞家閙出搜賭亂子來了。譚紹聞漸也隱藏不住,只得請巴庚到了後廳商量計策。巴庚道:「三十六策,走為上策。官打的現在。賭博場中閙出事,只有個聞風遠揚是高着。」巴氏道:「你說的不是話,如今叫姐夫那裡去?左右叫姐夫住在我哩樓頂棚上,我伺候姐夫。過些時,未必不丟鬆了。」巴庚道:「姑娘也說的是。只是吩咐家中大小僱工,千萬要謹言,萬不可漏口,只咬住牙,說不曾到此。就是差役明知在咱家,只要與些銀包兒,錢串兒,也無進門強搜之理。這銀錢能買的鬼推磨,也就買的衙役不上樓。譚姑爺冒了有錢的名兒,三班六房早已打算在肚裡,也要叫譚宅人謹言。」遂將德喜囑咐一番,令其回去。

紹聞得了巴庚這片言語,心中略有點主靠。因此不往前邊看戲,就收拾上樓去祝巴氏叫翠姐作伴。豈知這巫翠姐素以看戲為命,依舊簾內嗑瓜子、吃茶、看戲。巴氏愛婿心切,少不得往來慇勤。


  

不說譚紹聞在丈母家得了安身之處。再說老豆腐猛聽的兒子因賭被拿,狠的一聲道:「該!該!該!好容易我的錢呀,每日再不聽教訓,今日怎的也會犯了。把下半截打掉了,才趁我的心哩。」道言未已,又忍不住撲籟籟滾出淚來,哭道:「兒呀!我心疼你!」有個《字字雙》牌子,單講父母苦處,聽我道來:堪恨孽子惱爹娘,憨樣。慈心欲將正路匡,不傍。各人識見自高強,發妄。幾番提耳苦商量,強項。濃蔭大樹不乘涼,浪蕩。祖宗勤儉今改行,裝相。可喜這番遭奇殃,懲創。爭乃疼兒有舊腸,難放。

且說虎鎮鄭,夏逢若、小豆腐兒一班帶在衙門,並秦小鷹、張二粘竿,略濾了一堂口供。邊公意在譚紹聞,暫且將這五個賭犯押在捕役班房。一面出差拿譚紹聞,俟到案時,一齊發落。

差了兩名干役,一個叫吳虎山,一個叫尚騰雲,兩個領了簽,一齊到蕭牆街,坐門執名要拿人。

王氏慌了,急叫人向城南叫王象藎。王象藎聞信即來。進了後門,到了堂樓門右,王氏道:「你近來不在家中住,大相公開了賭常不知怎的惹下堂上邊老爺,一直到前院,把他虎大哥及夏家,還有賣豆腐家孩子,俱鎖的去了。前院那兩個私窩子,從後門也金命水命沒命的跑了。如今前院現坐了兩個差人,如狼似虎,聲聲只要大相公。王中,這可該怎的?」王氏說著,早已哭將起來。王象藎道:「奶奶如今明白了,不算遲,也算遲了。但如今大相公哩?」王氏哭道:「多虧那日他和他娘子上他丈人家拜壽去,如今還沒回來哩。」王象藎道:「奶奶低聲。只聽的前廳鐵鎖摔着桌子,高聲喊道:“譚紹聞,你躲在烏黽洞一萬年不鑽出頭來麼?再遲一會不出來,我就要鑽進去搜哩!」王氏道:「這該怎了?」王象藎道:「不妨。手下有銀子沒有?」王氏一面說有,一面早向內房拿出一大包子來。

王象藎接銀在手,徑上前廳。也不知怎的安插,只聽的前廳哈哈大笑,說道:「有俺弟兄兩個,管情譚相公胸膛不着地。王哥你放心,對後邊譚奶奶說,把心放寬就是。」王象藎回來叫作速備飯。王氏道:「現成的。昨日前邊拿進來燒鷄,熏腿,鵓鴿,鹵腸,兩三罈子酒,說生意做不成了。就叫廚下收拾,你去前邊照客。」王象藎又上前廳。頃刻酒肉捧出,王象藎陪着,看二人鯨吞虎嚥。王氏並冰梅站在屏後,只聽的一個說:「就是譚家兄弟不出來也不妨,世上要好朋友做啥哩。」那個說:「賭博事有了屌大的相干,只是休要心疼錢,衙門中是少不哩這個的。只要你好好的打點,哄過朝南坐的那個老頭兒,就天大事也鬆了。」下邊又悄悄的說些話頭,王氏也聽不直,心早有三分放下。

少頃王象藎送出二人,到了樓下,說道:「左右是要銀子打點的話頭,大相公就不見官了。我今晚進衙門去安插,只說大相公上館陶婁師爺任裡住了半年,前院賃與他們開酒館熟食鋪子。至于賭博,原是他們賃後犯法,與房主一毫無干。」王氏道:「既然如此,你就上堂說了罷。」王象藎道:「使了銀子,他們就替咱照這樣說。」王氏知王象藎素不幹沒,因回房把一向打鑽所獲,一齊付與王象藎。王象藎帶了,徑上衙門來,尋刑房書吏、得力快班頭兒,暗行苞苴。


  
到了晚上,二堂比較,吳虎山、尚騰雲跪下道:「小的下情回稟:小的奉金批鎖拿賭犯譚紹聞,到了他家,原來譚紹聞因館陶婁老爺有書來,叫他赴衙門辦理籤押事。前院閒着,出賃與人。這一干人犯原是賃後犯賭,與譚紹聞也不相干涉。況且譚紹聞目下並不在家,原在館陶是實。」邊公燭下笑了一笑,把筒中刑杖簽兒抽了四根,摔下地去,門役一聲喝令打人,皂役早上來四個。吳虎山、尚騰雲齊聲叫冤屈。邊公只說道:「着實打!若徇私輕刑,你四個要吃倒板。」吳虎山、尚騰雲各挨二十板訖。邊公道:「好兩個受賄放人的奴才。明日早堂若是譚紹聞不到案,依舊各責二十,革去不許復充。」吩咐完時,雲板三敲,一個水清鏡澈的明府邊公,轉回內署去了。

吳虎山、尚騰雲拐着腿哼哼的出了二堂。王象藎在堂口接住,說道:「二位受屈。」吳虎山道:「咦,是話兒休題。這是俺為朋友的樣子。只叫您的人出來罷,俺是實不能為情了。」

王象藎也無言可答。只得回報主母,胡發撩亂,這也提他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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