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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68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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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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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貂鼠皮道:「他打不着我,我先沒臉。」夏逢若道:「你今生不如人,積下來生。這真真叫個沒良心的人。」貂鼠皮道:「我且問你:你如今把枝梢兒也幹了,把汁水兒也淨了,賴的你不吃,破的你不穿;叫你當烏龜,你眼前還不肯;叫你種地做土工,你沒四兩氣力;叫你賣孩子,你舍不的,況且你還沒生下孩子哩。你說我沒良心,你看這省城中許多住衙門的,專一昧了良心要人家的錢哩。你說我沒良心,你這前半年當房子,放頭錢,肥吃肥喝,是你那一塊良心地上收的籽粒呢?」

夏逢若道:「由你去做,我不管你。」細皮鰱道:「這一遭做錯了,人家要撕他那貂鼠皮!」貂鼠皮笑道:「我的法子已生停當了,只要你們耳聽捷音。」大家一笑,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貂鼠皮兒向土地廟細細打探。認清了智周萬的家人耿葵,看真是個老實正經人,一把手扯到土地廟中,說道:「罷了!俺這小家人好難為人,我說也說不出來!」耿葵道:「你這個人是做啥哩?」貂鼠皮道:「智師爺五六十年紀,況且在外教書,總不該老有少心。俺家小媳婦子,上中廁,為啥該伸着頭兒向裏邊望?俺家媳婦子才想惡口,認的是智師爺,不好意思。」耿葵若是個能幹家人,輕者吆喝兩句,重者耳刮子就打,一天雲彩散了。只因這耿葵是自幼書房中人,一個硯水小廝,今日跟出門來,智周萬也只圖筆床書篋便宜,全不曉得外事。聽見貂鼠皮這段話,吃了一驚,說道:「俺家老爺是近視眼,五步外看不見人,您家女人休錯認了人。」貂鼠皮道:「萬萬不錯。俺家媳婦子,如今在家氣的有干血癆了。我請了許多醫生,再治不好。我說我對師爺說,又怕羞着師爺。我對你說罷,若是師爺十分看中俺家女人,我情願偷偷送過來。」耿葵被這話弄的入雲鑽霧,摸頭不着。但問道:「你在那裡住?你姓什麼?」貂鼠皮道:「醜事,醜事,怎好說出我的姓名。若問我在那裡住,我的後門,師爺是知道的。你只回去對師爺說,看那女人的漢子,感恩承情。」耿葵悶悶去訖。

貂鼠皮刁卓回到夏鼎家,眾人俱在。刁卓哈哈笑道:「我今日做了沒老婆的烏龜。」遂把土地廟的話述了一遍。夏逢若道:「肉麻死人!」刁卓道:「不用你肉麻,一宗好生意,就要上手哩。你說,譚福兒贏了咱,他分文不能要;咱贏了他,他分文不能欠;就如他家放著銀錢,咱白取了,又不怕拿強盜,又不怕拿竊賊,美乎不美?只要這智老頭走了路,咱就開市大吉。」細皮鰱道:「譚宅的先生未必走的成,防備譚宅知道了底里,送到官上,要剝你的貂鼠皮!」刁卓道:「我的皮,他再剝不成。我每日在賭博場兒上走,賭博場有名兒是剝皮廳,沒見我少了咱的一根毛兒。只是至今以後,我再不敢往那街走了,只要你細細打探,那看俺老婆的智老頭走也不走;他走了,咱就好過,他不走,我也沒福。」

且不說這一起攢謀定計。單講耿葵把貂鼠皮的話,述于智周萬,智周萬嘆道:「這是那的緣故?耿葵,你不必提起。」

黃昏燭下,自己獨自思忖道:「這等污衊之談,從何而來?想是我在此處,必定深中小人之所忌,故造此飛語,是暗催我起身意思?我與歐陽文忠公一樣,同是近視眼,或者誤遇女人,看不見,有錯處也未可知。但只是我之教書,非為館谷,不過為眾人所窘,喬寓在此。若有此等話說,何必以清白受此污辱?不如我以思家為各,奉身而退,改日寫一封書來,以戀家不能赴省為辭。風平波靜,豈不甚好?且是這詩稿已將次告成,回家差人送剞劂之資,賫回原板,何必覊留他鄉?」

主意已定,次日譚紹聞上碧草軒用功,智周萬說了懷鄉之情,回家一望,改日仍來。本日又到孔耘軒家,亦說久客思歸的話頭,程、蘇諸公不能遍辭。即命耿葵到轉腳行中,僱了一乘馱轎,收拾了書籍行囊,自回靈寶而去。遲了半月有餘,另差了一個能幹家人,搬回詩稿全板一付,寫了幾封書,備述回家染病,不能客外書札,分寄於孔耘軒、程嵩淑諸友人。譚紹聞書內,又寫了勉勵功課等語,並不一字旁及。嗚呼,智周萬可謂高士矣!

稅駕西歸去不旋,避嫌遠害道應然。

士夫若遇橫逆事,三複「色斯舉矣」篇。


  
看官要知,小人之誣君子,必加以淫慾之事。蓋人道盡人而具,欲心盡人而有,一加于君子之身,辨白不得;人口如風,俱是以己度人,一傳十,十傳百,真如果然一般,而本人尚不知也。智周萬則有我偌大年紀,焉有這事,此等語豈非下乘哉!

第五十七回  刁棍屢設囮鳥網 書愚自投醉猩盆

語云:養正邪自除。正氣充實,則邪氣無縫可入;正氣衰弱,則邪氣自來相攻。人世間風寒暑熱,遇見秉氣壯盛之人,飲食調和之侶,便毫不為害;若正氣衰弱,自有各邪來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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