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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58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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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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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回來,坐下自想:「鄧三變這個老頭兒,也是個刁精不過的人,如何拿他這宗銀子,如此放心,尋了一遍,再不見動靜呢?我今日既沒有賭博,何不打探一回。」只作閒步,到鄧家對門一座裁縫鋪內,打探鄧三變消息。裁縫道:「鄧老爺前三日,得個中風不語之玻」夏逢若道:「怎麼好好一個人,病的這樣速?」裁縫笑道:「我與鄧儼然,自幼在一道街上住,他比我大十歲,翻精掏氣的出格。後來他做了官,五六十歲,還在任內娶了兩個瘦馬院的人——」夏逢若道:「不用往下說了。」針工又道:「如今這兩個小太太不過二十四五歲。」夏逢若哈哈大笑道:「不用說,不用說。我失陪呀!」別了針工,一路回來,想道:「這六百銀,爽快我全吞了罷。」又想道:「內書房稱銀子雖未同人,那買辦禮物一百九十七兩,卻同着他的家人。不如把這一百九十七兩銀子,趁他不能言語,交與他兒子鄧汝和,一清百清。這所餘四百兩,我吃着才穩當。左右是他剋扣的馬料麩價銀兩,天爺今日賜了我,便吞了也不妨。從來交官府的人,全指望說官司打拐,我不打拐,便是憨子。況譚紹聞這官司,畢竟也得我的力,我拐的使了,也算起一個理順心安。」

拿定主意,到家取了兩大封,共二百兩。一徑到了鄧家,要看老爺病症。病榻之前,叫了前日辦禮家人到面前,面對面交與鄧汝和。此時鄧三變已成了九分昏憒的人,那裡還管甚事。


  

夏逢若道:「鄧世兄,你今日才曉得我夏鼎,是個有始有終、來的明去的清的朋友。」鄧汝和道:「真真夏世兄你算起一個朋友。」作別而去,鄧汝和也不暇相送。

夏逢若回到家中,通前後一算,鄧家二百兩,譚家四百兩,贏的一百五十五兩,共有七百五十多兩銀子。好不喜歡。

若論夏逢若耗了父親宦囊,也受了許多艱窘,遭了多少羞辱。今日陡然有這注肥錢,勿論得之義與不義,也該生發個正經營運。爭乃這樣人,下愚不移,心中打算另置一處房屋,招兩個出色標緻的娼妓,好引誘城內一起兒憨頭狼子弟賭博,每日開場放賭,抽一股頭錢,就夠母妻三口兒肥肥的過活。

主意已定,恰有蕭牆街南邊打銅巷錢指揮一處舊宅要當,夏逢若出銀一百兩,典當在手裡。看了個移徙吉日,竟從瘟神廟邪街,喬遷至打銅巷裡。房屋有二十四五間,又有一個書房院兒,恰好窩娼放賭。訪問名妓,有一個珍珠串兒,又有一個蘭蕊,一時甚為有名,現在朱仙鎮劉潑帽、趙皮匠兩家住着,即用銀錢接到家來。又思量招致賭友,須得個家道豐富,賭的又不精通,人又軟弱的幌子才好。惟有譚紹聞才可中眩只是連日溫居暖房的客,許多應酬。一日是瘟神廟邪街舊鄰居,一日是盛希僑、譚紹聞、王隆吉三個盟友——盛希僑只送來一份常禮,也不曾親到。王隆吉午後即回照看生意。只剩下譚紹聞一人。夏逢若便把譚紹聞留下,晚上珍珠串、蘭蕊陪飲,一連兩日夜未歸。

那日譚紹聞回家,就有管貽安又引了朱仙鎮一個浮浪子弟,叫做賁浩波,同來訪這珍珠串、蘭蕊。大家輕薄了一會,就講賭博。卻少一個人不夠場兒,夏逢若道:「我這北鄰王豆腐兒子,聽說極好賭,是個新發財主,我隔牆喊過來,何如?」


  
管貽安道:「你真是個下作鬼!賣豆腐兒子,縱有銀錢矗着北斗,不是主戶人家,如何上的排場?你這話叫我聽,就該蹬倒你這桌子,打碎你的傢伙!」口中說著,把腳一蹬,一個茶盅兒溜下去,早跌碎了。夏逢若笑道:「休要發野。我去把譚賢弟叫來何如?」管貽安道:「那個譚賢弟?」夏逢若道:「說起來,你知道,是蕭牆街譚孝廉兒子。」管貽安道:「我在小劉兒家見過他,你就速去叫去。再遲一會,我急了,就要你老婆配場兒。」夏逢若笑道:「這兩個還配不得場麼?」管貽安道:「休要絮叨,速去即來。」夏逢若早怯管貽安這個放肆羅唣,徑上譚宅。

到了後門,走的熟了,直上堂樓,來請譚紹聞。還未及說明來意,只見王中進院,到了樓門口。原來王中因南鄉倉房失火,到鄉裡收拾灰燼中殘基,草草蓋完一所倉房。今日回來,正要回覆主母與少主人的話,猛然見夏逢若公然在內樓昂昂坐著,與王氏說話,這一腔怒火陡然發作,口中收斂不住,直厲聲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兒,就公然坐到這裡!」夏逢若平日原怕王中,但近來手中有了銀兩,小人情態,有了錢,膽就壯了。況且這一句,罵的直如霹靂到耳一般,口中也便罵道:「你說我是個什麼東西?又不做賊,又沒當忘八。一個家人公然敢罵人,好規矩,好家法!」王氏道:「他夏哥休與他一般見識,他想是醉了。」譚紹聞道:「這是怎的說?你公然敢罵起客來了!」夏逢若一面走,一面說道:「這樣主子,比王爺還大,管家的都敢罵人!」王中道:「我恨不的使刀子攮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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