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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46 / 323
古典小說類 / 李綠園 / 本書目錄
  

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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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且說譚、王二中表出了壯繆廟回家,午飯已熟,妗母酌令食訖。譚紹聞仍欲看戲,王隆吉不肯,說些家常閒話。

王春宇巫家赴席回來,譚紹聞申了探望渭陽之情。王春宇又想起亳州一事,說道:「紹聞,紹聞,你前日亳州一行,我是你一個母舅,聽的周小川一言,嚇的我把魂都沒了。也不知你娘心裡是何光景?若是你爹在日,更不知又是如何?我是生意人,江湖上久走,真正經的風波,說起來把人駭死;遇的淒楚,說起來令人痛熬。無非為衣食奔走,圖掙幾文錢,那酸甜苦辣也就講說不起。你守着祖、父的肥產厚業,幾刮不透,雨灑不着,正該安守蕓窗,用心讀書,圖個前程才是。現今你爹未埋,實指望你上進一兩步,把你爹志願償了,好發送入土。你竟是弄出偷跑事來,叫你爹陰靈何安?」王春宇說到傷心之處,一來親戚之情,二來存亡之感,未免眼中濕濕的。譚紹聞閉口無言,只說道:「舅說的是。」妗母曹氏道:「你不說罷,孩子家,他知道了就是。」王春宇道:「今日是這樣說他哩。我初回亳州一聽說他是怎的去的如何回的那時節,我只求回家得見他一面就罷,只怕路上有性命關係哩。姐夫在日,在他身上把心都操碎了。可惜我是個不讀書的人,說不來譚姐夫心坎中事。他也還該記得。」


  

話未完時,王中已吃完飯催行。紹聞道:「俺娘說,明日請舅到西街坐坐,妗子得閒也去說說話兒。」王春宇道:「我正要與你娘商量一句話哩。你妗子他忙着哩,他不去罷。」譚紹聞起身而去。隆吉送着,說道:「你前日亳州這一回,並沒人想的起這一條路,几乎急死了人。」紹聞道:「永莫再提這話。」出了鋪門,依舊主僕乘車而去。

及到次日,王春宇吃了早飯,騎上騾子,搭了一個小衣褡,徑上譚宅而來。雙慶接了騾子。到了樓下,王氏早已命人收拾一張桌兒,放在中間。春宇坐下。紹聞捧茶獻過,春宇道:「前日我心裡忙迫,也不曾細問家常,外甥媳婦是幾時不在的?」

王氏道:「已過了五七。」王春宇道:「好一個賢慧娃兒,可惜了。」王氏道:「真正的好。他妗子前日來弔紙,也痛的了不成。我心裡一發丟不下。罷了麼,已是死了,叫人該怎的。」

王春宇道:「昨日巫家請我,一來軟腳洗塵,二來托我說一宗親事。就是我舊年說的那個閨女,姐夫說先與孔宅有話。如今巫鳳山還情願與咱紹聞結這門親。聽說我從亳州回來,就請我說這宗話。姐姐拿個主意。」王氏道:「這就極好。你姐夫早肯聽我的話,如何弄出這半路閃人的事。」春宇道:「死生有命,不算姐夫失眼。孔宅門頭、家教,畢竟都好。只是如今病故,少不的再打算後來的事體。若論這巫家,不過與我一樣,是生意上發一份家業,如何勝的孔宅?我所以提這宗親,只為這女娃生得好模樣兒。我自幼常見的,放心得過。我說媒我不敢強,姐姐自拿主意。」王氏道:「我上年正月十六日到東街,他妗子指着對我說,我也親眼見過。就行這宗事。」此話正合紹聞的心坎,只是在舅父面前難直吐心跡,乃故問道:「巫家這姑娘,如何過了二十,還不曾受聘於人?」王春宇道:「不過高門不來,低門不就,所以耽擱了。你如今心中有啥不願意,也不妨面言。」

紹聞未及回言,興官戴着孝帽來與舅爺唱喏。王氏道:「還不與舅爺磕頭?」王春宇扯到懷裡說道:「好學生,好學生。眉目之間極像他爺爺。」因取過小衣褡兒,提出一包笑道:「這是舅爺在江南與你帶的四件小人事兒。那一頭是你奶奶與你媽娘的人事,你都拿的去。回來與舅爺作揖。」果然興官手中拿着兩包,交與奶奶,回來作揖磕頭,喜得王春宇沒法,說道:「可惜你爺爺沒得見。」王氏道:「若他爺在世,先不得有他,怎的說得見不得見。啥事不吃他爺那固執虧了。」王春宇也竟也無言可答。

少頃,排筵上來。吃畢,王春宇要走,又與姐姐叮嚀一言為定的話。復向譚紹聞道:「如今說媒的事,往往成而不成,臨時忽有走滾,以致說媒的無臉見人。外甥今日也大了,比不得小時說親,你若別有所願,也不妨當面說明。」譚紹聞道:「舅的主張就極好。只俺娘願意,別的再沒話說。」王春宇道:「既如此說,我今晚就與巫家回話。」譚紹聞道:「舅只管回他話,再無更改就是。」


  
雙慶牽過頭口,母子送出後門,春宇自回東街去了。

第五十回  碧草軒公子解紛 醉仙館新郎召辱

話說譚紹聞承許下巫家親事,畢竟心中還牽掛着瘟神廟邪街姜氏。偏值夏逢若早晨即至碧草軒,令人請譚紹聞說話。二人相見坐下,夏逢若便道:「那事我已前後說明,女家情願,婆子家也情願。彩禮是五十兩。我特來與賢弟送信。」譚紹聞道:「且慢商量。」夏逢若道:「已是兩情兩願,還有什麼商量?」譚紹聞道:「我本意願行。日昨我舅與母親一權主定,承許了曲米街巫家的事。一個是舅,一個是娘,叫我也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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