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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田來到附近的一個百姓家中,並打聽起少女的事兒。據那家人講,他們雖然說不十分詳細,但也曾幾次看到過那個少女。她時而騎著自行車路過這裡。在大丹波河沿岸有一條蜿蜒向上通往東京都的道路。途中散佈著幾個村落。少女似乎就住在那裡。但是那少女卻從不開口。跟她搭話時,她只是用手指著自己的嘴,並不住地晃頭,似乎是在告訴人們「我不能說話」。德田向那戶人家道了謝后,便離開了那裡。他買夠充足的食品,按著那戶人家指點的方向朝前走去。
德田打著手電向前行進。哪怕只剩下一分的力氣,他也馬不停蹄地沿著山路向上攀登。實在走不動時,便就地紮營。他已經習慣於野外露宿。在沿著多摩河畔向上遊行走的日子裡,德田曾數次露宿在河灘上。
已經發現了人魚!他感到亢奮不已。劃破激流突然出現在水面上的少女裸體深深地印在德田的腦海裡。當時,德田曾直勾勾地凝望著眼前的女人,還以為是水中精怪突然現世了呢。十一月末,河水刺骨般凜冽,使人的手腳不能長時間浸泡於水中。可那少女卻從寒冷徹骨的河水中鑽出水面來。這光景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不是人魚又是什麼呢?
野崎弓江。翌日,德田打聽出了她的姓名。在第一個村落,德田便打聽到了少女的姓名和住所。野崎弓江的家在村落盡頭。據說與祖父野崎勇基相依為命,共同生活。她沒有雙親。據說,她的父母是因為自殺之類的原因而去世的。
德田開始向上攀登。登山之路蜿蜒曲折。地圖上標記著在村落盡頭有一個山間小屋,名叫百軒茶館。據說野崎弓江的家就在百軒茶館附近。
莫名其妙!德田自語。
弓江與祖父兩個人生活在山坳里。她是啞女。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她下山越嶺來到多摩河畔,並在寒冷的季節潛入河水之中呢?不會是爲了捉魚,因為弓江未帶任何釣具。啊,無從想像!
院落的一隅生長著大片剛剛開始枯萎的野菊花。德田的視線停留在那裡。他在外廊上坐了下來。旁邊則坐著野崎勇基。兩人相對無語。將視線上揚,院落上方屬於東京都管轄的連綿不斷的山嶽峰巒盡收眼底。德田告訴對方,自己是警察。並說,他無意中看到了野崎的孫女赤身裸體地在河水中潛游的光景。他想知道那是爲了什麼。他告訴對方,自己正在調查一個四年前未能解決的、偵查組已經被撤銷了的案件。
「是嗎?」野崎頷首。
德田點燃了香菸。
「我在下游的多摩河漁業協會聽到了人魚和大魚的傳說。據說,暴風雨將要來時的夜晚會有人魚和大魚相戲出現……。」
「……」野崎無語。他在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那是一雙粗糙的手。老人的年齡約在七十左右。那放在膝頭的手在述說著野崎迄今為止所走過的人生歷程。
「您的孫女是天生不會說話嗎?」
「不是的。」野崎晃了晃頭。將目光投向遠方的山巒。「她的父親殺了她的母親,然後自殺了。」
弓江的父親基常是野崎的獨生子。悲劇發生在弓江五歲的時候。基常在外出差,因為公司有急事召他回公司,所以比計劃提前兩天回到了家中。他于子夜回到了位於中野區的公寓里。妻子和子正在家中與一個男人偷情,和子未能聽到開門聲。她正在發出陣陣呻吟。那聲音甚至傳到了正門口。基常下意識地抓起了廚房的菜刀,走進臥室裡。和子與男人纏在一起,兩隻腳搭在男人的肩頭上。男人發現了基常。基常揮刀向男人腹部砍去。一絲不掛的男人捧著被砍傷的腹部奪門而逃。和子發出慘叫。但是慘叫聲未能持久便戛然而止了,菜刀已飛向她的身軀,砍進了她的胸膛。基常看著和子痙攣著身軀死去的情景。他沒能注意到弓江自始至終看到了這一場面。基常拔出陷在和子胸膛里的菜刀。把刀刃按在自己的頸動脈上拚命地抹去。他在臨死前的一瞬間里才發現弓江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左鄰右舍跑進家中時,基常尚未斷氣。被砍傷的男人則赤裸裸地倒在走廊裡。就從那時起,弓江變成了啞女。野崎收養了弓江。
弓江從此不再開口說話。看了醫生也毫無結果。並非器官性障礙,除了等待別無他法。弓江不願再見人了。也不去念小學。野崎默許了她。爲了生存而必須學會的讀寫和一般的算術問題野崎自己就有能力教她。
野崎擁有一座山巒,還擁有一片可以自給自足的土地。生活上總可以維持下去。
弓江開始識字了。野崎給她買來了教科書。弓江喜歡讀書。十歲時便已經能夠看懂連野崎都覺得艱深的書籍。只是有一點沒有改變,她仍然不能說話。
「真夠可憐的。」德田壓低聲音說道。
「你在多摩河漁業協會聽到的人魚傳說大概是那個男人傳出去的吧?」野崎心不在焉地問道。
德田看了看野崎的側臉。
「我是說淺黃留治。」
「……」德田默然。
「你們十分懷疑是有人將淺黃推進了濁流並殺死了他,所以才開始立案偵查的,對嗎?」
「哎,不過……」德田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正在調查那個案件呢?」
「……」
「把他拖進濁流中並殺了他的人就是我。」
「……」
「那個傢伙強姦了弓江三次。弓江雖然沒有告訴我,但是我心裡有數。在多摩河上弓江肯定遇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