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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鳳三年,代丙吉為丞相,封建成侯,食邑六百戶。霸材長於治民,及為丞相,總綱紀號令,風采不及丙、魏、于定國,功名損于治郡。時,京兆尹張敞舍-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雀,議欲以聞。敞奏霸曰:“竊見丞相請與中二千石博士雜問郡國上計長吏、守丞為民興利除害、成大化,條其對,有耕者讓畔,男女異路,道不拾遺,及舉孝子貞婦者為一輩,先上殿,舉而不知其人數者次之,不為條教者在後叩頭謝。丞相雖口不言,而心欲其為之也。
長吏、守丞對時,臣敞舍有-雀飛止丞相府屋上,丞相以下見者數百人。邊吏多知-雀者,問之,皆陽不知。丞相圖議上奏曰:『臣問上計長吏、守丞以興化條,皇天報下神雀。』後知從臣敞舍來,乃止。郡國吏竊笑丞相仁厚有知略,微信奇怪也。
昔汲黯為淮陽守,辭去之官,謂大行李息曰:『御史大夫張湯懷詐阿意,以傾朝廷,公不早白,與俱受戮矣。』息畏湯,終不敢言。後湯誅敗,上聞黯與息語,乃抵息罪而秩黯諸侯相,取其思竭忠也。
臣敞非敢毀丞相也,誠恐群臣莫白,而長吏、守丞畏丞相指,歸舍法令,各為私教,務相增加,澆淳散樸,並行偽貌,有名亡實,傾搖解怠,甚者為妖。假令京師先行讓畔異路,道不拾遺,其實亡益廉貪貞瀅之行,而以偽先天下,固未可也;即諸侯先行之,偽聲軼于京師,非細事也。
漢家承敝通變,造起律令,所以勸善禁堅,條貫詳備,不可復加。宜令貴臣明飭長吏、守丞,歸告二千石、舉三老、孝弟、力田、孝廉、廉吏務得其人,郡事皆以義法令撿式,毋得擅為條教;敢挾詐偽以堅名譽者,必先受戮,以正明好惡。”天子嘉納敞言,召上計吏,使侍中臨飭如敞指意。霸甚慚。
又樂陵侯史高以外屬舊恩侍中貴重,霸薦高可太尉。天子使尚書召問霸:“太尉官罷久矣,丞相兼之,所以偃武興文也。
如國家不虞,邊境有事,左右之臣皆將率也。
夫宣明教化,通達優隱,使獄無冤刑,邑無盜賊,君之職也。
將相之官,朕之任焉。侍中樂陵侯高帷幄近臣,朕之所自親,君何越職而舉之?”尚書令受丞相對,霸免冠謝罪,數日乃決。自是後不敢復有所請。然自漢興,言治民吏,以霸為首。
為相五歲,甘露三年薨,謚曰定侯。霸死後,樂陵侯高竟為大司馬。霸子思侯賞嗣,為關都尉。薨,子忠侯輔嗣,至衛尉九卿。薨,子忠嗣侯,訖王莽乃絶。子孫為吏二千石者五六人。
始,霸少為陽夏游徼,與善相人者共載出,見一婦人,相者言:「此婦人當富貴,不然,相書不可用也。」
霸推問之,乃其鄉裡巫家女也。
霸即娶為妻,與之終身。為丞相後徙杜陵。
朱邑字仲卿,廬江舒人也。
少時為舒桐鄉嗇夫,廉平不苛,以愛利為行,未嘗笞辱人,存問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愛敬焉。遷補太守卒史,舉賢良為大司農丞,遷北海太守,以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為人淳厚,篤于故舊,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朝廷敬焉。
是時,張敞為膠東相,與邑書曰:“明主游心太古,廣延茂士,此誠忠臣竭思之時也。
直敞遠守劇郡,馭于繩墨,匈臆約結,固亡奇也。
雖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德,掌周稷之業,猶饑者甘糟糠,穰歲余梁肉。何則?有亡之勢異也。
昔陳平雖賢,須魏倩而後進;韓信雖奇,賴蕭公而後信。故事各達其時之英俊,若必伊尹、呂望而後薦之,則此人不因足下而進矣。”邑感敞言,貢薦賢士大夫,多得其助者。身為列卿,居處儉節,祿賜以共九族鄉黨,家亡余財。
神爵元年卒。天子閔惜,下詔稱揚曰:「大司農邑,廉潔守節,退食自公,亡強外之交,束-之饋,可謂淑人君子,遭離凶災,朕甚閔之。其賜邑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初,邑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故為桐鄉吏,其民愛我,必葬我桐鄉。後世子孫奉嘗我,不如桐鄉民。」及死,其子葬之桐鄉西郭外,民果共為邑起塚立祠,歲時祠祭,至今不絶。
龔遂字少卿,山陽南平陽人也。
以明經為官,至昌邑郎中令,事王賀。賀動作多不正,遂為人忠厚,剛毅有大節,內諫爭于王,外責傅相,引經義,陳禍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過,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及國中皆畏憚焉。王嘗久與騶奴宰人遊戲飲食,賞賜亡度。遂入見王,涕泣膝行,左右侍禦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願賜清閒竭愚。」王闢左右,遂曰:「大王知膠西王所以為無道亡乎?」王曰:「不知也。」
曰:“臣聞膠西王有諛臣侯得,王所為擬于桀、紂也,得以為堯、舜也。
王說其諂諛,嘗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今大王親近群小,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