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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既畢,天子以仲舒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驕,好勇。仲舒以禮誼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問仲舒曰:「粵王勾踐與大夫泄庸、種、蠡謀伐吳,遂滅之。孔子稱殷有三仁,寡人亦以為粵有三仁。桓公決疑于管仲,寡人決疑于君。」仲舒對曰:“臣愚不足以奉大對。聞昔者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柳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於我哉!』徒見問耳,且猶羞之,況設詐以伐吳乎?由此言之,粵本無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之童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誼也。
苟為詐而已,故不足稱于大君子之門也。
五伯比於他諸侯為賢,其比三王,猶武夫之與美玉也。”
王曰:「善。」
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中廢為中大夫。先是遼東高廟、長陵高園殿災,仲舒居家推說其意,草稿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見,嫉之,竊其書而奏焉。上召視諸儒,仲舒弟子呂步舒不知其師書,以為大愚。於是下仲舒吏,當死,詔赦之,仲舒遂不敢復言災異。
仲舒為人廉直。是時方外攘四夷,公孫弘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弘為從諛,弘嫉之。膠西王亦上兄也,尤縱恣,數害吏二千石。弘乃言于上曰:「獨董仲舒可使相膠西王。」膠西王聞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獲罪,病免。凡相兩國,輒事驕王,正身以率下,數上疏諫爭,教令國中,所居而治。及去位歸居,終不問家產業,以修學著書為事。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議,使使者及廷尉張湯就其家而問之,其對皆有明法。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對冊,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材孝廉,皆自仲舒發之。年老,以壽終於家,家徙茂陵,子及孫皆以學至大官。
仲舒所著,皆明經術之意,及上疏條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說《春秋》事得失,《聞舉》、《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屬,複數十篇,十餘萬言,皆傳于後世。掇其切當世施朝廷者著于篇。
贊曰:劉向稱:「董仲舒有王佐之材,雖伊、呂亡以加,管、晏之屬,伯者之佐,殆不及也。」
至向子歆以為:「伊、呂乃聖人之耦,王者不得則不興。故顏淵死,孔子曰『噫!天喪余。』唯此一人為能當之,自宰我、子贛、子游、子夏不與焉。仲舒遭漢承秦滅學之後,《六經》離析,下帷發憤,潛心大業,令後學者有所統壹,為群儒首。然考其師友淵源所漸,猶未及乎游、夏,而曰管、晏弗及,伊、呂不加,過矣。」至向曾孫龔,篤論君子也,以歆之言為然。
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第二十七上
司馬相如字長卿,蜀郡成都人也。
少時好讀書,學擊劍,名犬子。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也,更名相如。以訾為郎,事孝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
會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梁孝王來朝,從遊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陰枚乘、吳嚴忌夫子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遊梁,得與諸侯游士居,數歲,乃著《子虛之賦》。
會梁孝王DEB
0,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索與臨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長卿久宦遊,不遂而困,來過我。」於是相如往舍都亭,臨邛令繆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見之,後稱病,使從者謝吉,吉愈益謹肅。
臨邛多富人,卓王孫僮客八百人,程鄭亦數百人,乃相謂曰:「令有貴客,為具召之。並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至日中請司馬長卿,長卿謝病不能臨。臨邛令不敢嘗食,身自迎相如,相如為不得已而強往,一坐盡傾。酒酣,臨邛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願以自娛。」相如辭謝,為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時從車騎,雍容閒雅,甚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戶窺,心說而好之,恐不得當也。
既罷,相如乃令侍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慇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與馳歸成都。家徒四壁立。卓王孫大怒曰:「女不材,我不忍殺,一錢不分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文君久之不樂,謂長卿曰:「弟俱如臨邛,比昆弟假C
226,猶足以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與俱之臨邛,盡賣車騎,買酒舍,乃令文君當盧。相如身自著犢鼻-,與庸保雜作,滌器于市中。卓王孫恥之,為杜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
今文君既失身于司馬長卿,長卿故倦遊,雖貧,其人材足依也。
且又令客,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與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
居久之,蜀人楊得意為狗監,侍上。上讀《子虛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上驚,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請為天子遊獵之賦。」上令尚書給筆札,相如以「子虛」,虛言也,為楚稱;「烏有先生」者,烏有此事也,為齊難;「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欲明天子之義。故虛藉此三人為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其卒章歸之於節儉,因以風諫。奏之天子,天子大說。其辭曰: